【弑亲者的圣餐】
天幕上,那亿万颗闪烁的星辰,那被诸天万界误以为是宇宙监视者的“眼睛”,在短暂的明灭后,并未带来预想中的星际战争画卷。
恰恰相反,镜头猛地向内一收。
从宏伟的宇宙尺度,瞬间坠入了一颗蓝色星球的内部,坠入了文明的肌理,坠入了人性的深渊。
那苍白的文字,不再描绘物理的冷酷,转而开始解剖一种比物理法则更扭曲、更无解的现象——文明的自我憎恶。
【弑亲者的圣餐】
标题浮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人类的脊骨拼凑而成,带着一种背叛血脉的阴冷。
画面里,并非外星舰队的狰狞,而是一群地球人。
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学识渊博的教授,有家财万贯的富豪,有对现实失望的青年,甚至还有本该拯救世界的环保主义者。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
他们聚集在阴暗的地下室,在荒废的工厂,在任何阳光无法直射的角落。他们跪拜的,不是神佛,而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代号——“主”。
这个“主”,就是即将毁灭他们的三体文明。
“主,是来净化我们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本该是受人尊敬的学者,此刻却涕泗横流,用一种咏叹调般的嗓音高呼。
“人类的贪婪,人类的傲慢,人类的短视!我们这个物种已经无药可救!只有主的降临,才能洗涤这颗星球的污秽!”
他的话,引来了一片狂热的回应。
“审判日,即是新生!”
“我们是主的先驱,是为新世界引路的信徒!”
他们成立了一个组织,一个足以载入任何文明耻辱柱的名字——地球三体组织,ETO。
天幕的视角,冷酷地切换着。
一位顶尖的航空动力学家,正在为人类的太空防御计划呕心沥血,他的电脑屏幕上布满了复杂的推进器公式。下一秒,一杯被下了无色无味毒药的咖啡,被他信任的学生端到了面前。
“老师,辛苦了。”那个学生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眼中却燃烧着献祭般的火焰。
一位负责全球通讯网络的工程师,刚刚修复了一个关键的防火墙漏洞。他走出机房,迎接他的,是一辆早已失控的卡车。驾驶座上,司机在撞击前一刻,划了一个怪异的十字。
他们暗杀,他们破坏,他们散布恐慌。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剪除人类文明自我拯救的羽翼,好让他们的“主”能更顺利地降临,更彻底地“净化”。
当“你们是虫子”那句话,通过智子传遍全球顶尖科学家的视网膜时,整个世界陷入了死寂与绝望。
而在ETO的秘密集会点,却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喜悦的狂潮。
“主听到了我们的祈祷!”
“神谕!这是神谕!”
“我们是虫子!我们终于承认自己是虫子了!哈哈哈!”
他们拥抱,他们哭泣,他们跳着怪诞的舞蹈,庆祝着自己被贬低为尘埃。那种发自肺腑的、迎接毁灭的快感,那种“弑亲”般的背叛所带来的巅峰体验,让诸天万界所有心怀反抗精神的生灵,都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恶寒。
这已经不是绝望了。
这是……对绝望的朝圣。
……
赛博朋克:边缘行者世界,夜之城。
V的公寓里,强尼·银手的半透明投影猛地一脚踹翻了虚拟的咖啡桌,数据流碎片四处飞溅。
“操!”
这个摇滚小子,这个用核弹问候过荒坂的男人,此刻气得连电子形态都有些不稳定了。
“老子当年炸荒坂塔,是因为那帮公司狗把人当电池用,把整个夜之城变成了水泥笼子!老子那是反抗!是竖中指!”
他指着天幕上那些跪地狂欢的ETO信徒,声音里满是鄙夷和不解。
“这帮软蛋在干什么?跪舔外星佬?就因为人家说他们是虫子?他妈的,夜之城随便一个清道夫,一天都能被公司狗骂八百遍‘臭虫’,也没见谁跪下来喊‘神谕’啊!”
V默默抽着烟,没有说话。他的义眼扫描着天幕上的画面,一行克莱因字体的数据分析报告自动生成,冷静地浮现在他的视野中。
【心理模型分析:目标群体‘ETO’】
【核心驱动力:存在感缺失与极端自我否定】
【行为模式:通过依附于‘绝对强大’的外部力量,并参与‘毁灭现有秩序’这一宏大叙事,获得超越个体的价值认同感。】
【结论:叛球比造反更刺激。前者是投诚,后者是玩命。】
强尼瞥了一眼V视野里的分析,啐了一口。
“狗屁!说白了,就是一群连反抗的种都没有,只想给新主子当狗的废物!”
……
流浪地球世界,国际空间站。
“哐——!”
一声巨响,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在寂静的太空走廊里炸开。
刘培强赤红着双眼,一拳砸碎了走廊的观察舷窗。三层复合材料构成的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紧急维生系统瞬间启动,一道厚重的合金闸门轰然落下,将破损区域封锁。
他的拳头上,鲜血淋漓,在失重环境下凝成一颗颗暗红色的珠子,缓缓飘散。
他不在乎。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天幕上ETO信徒那一张张狂喜的脸,与他记忆中,那些为了推动行星发动机而牺牲的战友,那些在地表冰封的家园里挣扎求生的亲人,形成了最尖锐、最荒谬的对比。
“我们……我们在干什么?”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低吼,声音嘶哑。
“我们把家当飞船开,我们背着几十代人的希望在宇宙里流浪!我们像老鼠一样躲避灾难,就是为了……为了给人类文明留下一颗种子!”
“可他们呢?!”
“他们在迎接镰刀!他们在为屠夫欢呼!他们在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还他妈的管那叫‘净化’?!”
一道红光,从走廊尽头的摄像头亮起,扫过刘培强布满血丝的眼睛。MOSS冰冷的电子音,不带任何情绪地响起,却比任何斥责都更加致命。
“刘培强中校,你的行为已触发‘文明内部逻辑冲突’最高警报。”
“正在生成诊断报告……”
刘培强的个人终端上,浮现出MOSS的分析结果,背景是ETO成员集体朝圣的画面。
“诊断:逻辑悖论。人类文明展现出两种极端行为模式——一部分个体选择驱动行星逃离母星系以求存续;另一部分个体则主动呼唤并协助高等文明进行种族灭绝。”
“结论:奴性是最好的致幻剂。它能让‘被毁灭’,听起来像一种无上的荣耀。”
……
哈利波特世界,校长办公室。
邓布利多站在冥想盆前,银白色的记忆如烟雾般缭绕。盆中映出的,并非他过去的记忆,而是天幕上ETO信徒们癫狂的景象。
一缕黑烟,从冥想盆中挣扎着冒出,凝聚成伏地魔那张蛇一般的脸。这是他藏在挂坠盒里的魂器碎片,此刻正因为恐惧和恶心而剧烈扭曲。
“他们……他们磕头的样子……”伏地魔的声音尖锐而嘶哑,“比我用钻心剜骨折磨出来的奴才,还要下贱!我至少还需要用魔法和恐惧去奴役他们,而这些人……他们是自己抢着把脖子伸到绞索里的!”
邓布利多没有理会魂器的尖叫,他只是疲惫地看着那一张张虔诚的、期盼毁灭的脸,湛蓝的眼眸里,最后一点光也黯淡了下去。
“汤姆,你错了。”
老人轻声说。
“你追求的是永生,是权力,你憎恨死亡,憎恨麻瓜。但归根结底,你依然是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活’。”
“而他们……”
他指着冥想盆里的画面,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哀。
“他们憎恨的是‘存在’本身。他们不相信人类有资格存在下去。当一个文明,开始从内部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当人类主动折断名为希望的翅膀时……”
“连魔法,也救不了他们的灵魂。”
……
天幕之上,画面再度流转。
那不再是ETO的集会,而是一幅未来的预演图景。
在三体舰队抵达后,被“仁慈”地保留下来的部分人类城市里,建立起了怪异的黑市。
这里贩卖的,不是商品,而是身份。
人们排着长队,争相购买“三体协作者”的身份芯片,哪怕那意味着终身被监控。
最受欢迎的,是肉体改造。一些狂热的信徒,不惜花费重金,通过非法的基因手术,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他们想象中“主”的样子——脱水、扭曲、非人。他们将这种自残,视为最崇高的进化。
人类的文化,在这里成了被清洗的对象。图书馆被焚烧,历史被篡改,说母语被视为“落后”,转而使用一种生硬的、模仿三体信息交流方式的符号语言。
一个孩子,因为背诵了一首古诗,被他的父母——一对虔诚的ETO信徒,亲手送进了“思想改造中心”。
他们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大义灭亲的、病态的自豪。
天幕最终定格。
一行苍白的文字,为这场文明的自我背叛,落下了最后的注脚。
【当内部的癌变,比外部的刀刃更加致命时,屠杀,便有了一个神圣的名字——外科手术。】
话音落下,诸天万界一片死寂。
叶文洁的背叛,是点燃引线的火星。而ETO的诞生,则是文明内部早已堆满的、足以将自身炸得粉身碎骨的火药桶。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人性的深渊已经见底时,天幕的画面,却再次一沉。
那冰冷的旁白,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平静,宣告着更深层次的绝望。
【而这自我毁灭的狂欢,与宇宙真正的黑暗比起来,不过是……孩童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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