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那一声灌注了全部憎恨的诅咒,久久回荡在高专的废墟之上,也回荡在诸天万界每一个观者的心头。
“没一个好东西!!”
是啊。
没一个好东西。
当一个世界被更高维度的存在,用冰冷的数据盖棺定论为一场“盛大而绝望的行为艺术”时,再去追究个体之恶,确实已经显得可笑。
那6.8的指数,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所有还对那个世界抱有一丝幻想的生灵脸上。它告诉所有人,你们的同情、愤怒、悲伤,都只是这场“艺术”的一部分,是供人观赏的注脚。
这份来自更高层面的、近乎嘲弄的判词,所带来的后劲,远比任何血腥画面都更加强烈。它让万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一种被剥夺了评论资格的无力感。
人们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绝望盘点”,其本身是否就是一场更加恶劣的行为艺术。
就在这份怀疑与麻木即将发酵成对天幕本身的抵触时,那片刚刚熄灭的黑暗,再次亮起。
没有预兆,没有过渡。
甚至没有一行鎏金大字来宣告新的篇章。
画面亮起的瞬间,就是一张人脸的特写。
一张因为高烧而涨得通红,嘴唇干裂,双眼布满血丝,正痛苦地蜷缩在被子里的年轻男人的脸。
背景音里,是电视新闻主持人急促而慌乱的播报声。
“……截止至今晨七点,全球感染人数已突破三十亿……重复,这不是演习!请所有市民留在家中,锁好门窗,不要接触任何……”
滋啦——
电视信号中断,变成了刺耳的雪花。
画面拉远,这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出租屋,泡面桶和脏衣服堆在角落,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款玩到一半的游戏。
一切,都充满了和平年代颓废青年的日常气息。
然而,窗外,却是一片地狱。
凄厉的警报声,惊恐的尖叫,车辆失控的碰撞声,还有某种……野兽般的嘶吼,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首末日的交响曲。
天幕之上,一行血红色的文字,终于缓缓浮现,像是一道刚刚划开的伤口。
【诸天万界十大绝望世界盘点——第九名】
【末日蟑螂】
没有复杂的概念,没有扭曲的哲学。
只有两个词:末日,蟑螂。
前者定义了环境,后者,定义了唯一的生存方式。
画面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快进。
第一天,病毒爆发,通讯中断。
第二天,城市停电,陷入黑暗。
第三天,饥饿降临,第一声枪响划破了社区的宁静。
第四天,为了半瓶矿泉水,楼下的邻居用消防斧劈开了对面住户的房门。
第五天,军队的广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幸存者们绝望的哭嚎。
第六天,街上出现了分食同类的身影。
第七天,秩序、法律、道德、人性……所有人类文明引以为傲的东西,彻底崩塌,荡然无存。
如果说咒术回战的绝望,是一杯精心调制的、层次丰富的毒酒,需要细细品味才能感受其深入骨髓的毒性。
那么这个世界的绝望,就是一盆毫无征兆当头泼下的、滚烫的、混杂着排泄物与腐肉的浓硫酸。
它不跟你讲道理,不给你思考的时间,直接用最原始、最赤裸的暴力,将你从血肉到灵魂,腐蚀得一干二净。
画面稳定下来,来到了一处幸存者建立的聚集地。
这里没有咒术回战世界那种虚伪的纪念碑和演讲,只有最野蛮的丛林法则。
强者,住在最坚固的建筑里,享用着罐头和女人。
弱者,则像牲口一样被圈养在肮脏的角落,每天唯一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的劳动力,甚至身体,去换取一小块发霉的面包。
天幕的镜头,毫不避讳地给到了一处所谓的“人市”。
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幸存者,像商品一样被明码标价。年轻的女人被当做玩物,有劳动力的男人被当做苦力,而那些老弱病残……则被扔进了另一个更加恐怖的地方。
镜头缓缓移动,对准了一个挂着“粮仓”牌子的地下室。
里面没有粮食。
只有一排排铁笼,笼子里关着的,是眼神麻木,已经彻底放弃思考的“两脚羊”。
这一幕,让诸天万界无数自诩见惯了生死的强者,都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咒术回战的恶,是扭曲的,是体系化的,是包装在“秩序”与“荣耀”之下的。
而这里的恶,是纯粹的,是赤裸的,是撕掉了所有伪装后,人性最原始的兽欲。
就在这时,画面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正是最初那个躺在床上发烧的颓废青年,张小强。
此刻的他,已经瘦得脱了相,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削尖的钢筋。他的眼神,不再有任何属于文明社会的情感,只剩下一种动物般的警惕与……饥饿。
他像一只真正的蟑螂,潜行在废墟的阴影里,躲避着街上游荡的丧尸,也躲避着比丧尸更可怕的同类。
他被欺骗过,被抢劫过,被当做诱饵抛弃过。他亲眼看到,昨天还和他分着半块饼干的同伴,今天就为了能加入一个更强的团队,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捅了他一刀。
那一刀,没能要了他的命。
却彻底杀死了他心中最后一个叫做“人”的东西。
当他再次站起来时,眼神已经变得冰冷如铁。
他终于明白了。
在这个世界,想活着,就不能当人。
得当蟑螂。
画面再次跳转,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张小强不再是孤身一人,他凭借着蟑螂般的生命力和不择手段的狠辣,拉起了一支小小的队伍,建立起了一个小小的据点。
他们加固了围墙,找到了水源,甚至开辟出了一小片菜地。
夜里,他们围坐在篝火旁,一个叫“水蛇”的男人弹着一把破吉他,唱着跑调的歌。一个叫“瑶瑶”的小女孩,依偎在张小强身边,将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糖块,塞进了他的手心。
那一刻,张小强那双冰冷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他看着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温暖,看着同伴们脸上久违的笑容,心中某个早已死去的部分,似乎重新开始跳动。
也许……
也许,还能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然而,天幕,是专门为了粉碎这种“也许”而存在的。
下一秒,大地剧烈震动。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潮水。
那是由数以百万计的、变异得更加狰狞可怖的丧尸和怪物组成的尸潮。它们的目标,正是张小强他们这个小小的、在黑暗中亮起了一点火光的据点。
没有悬念。
刚刚建立的围墙,像纸一样被撕碎。
刚刚燃起的希望,像烛火一样被扑灭。
弹着吉他的水蛇,被一只巨型的变异犬拦腰咬断。
那个给了他糖块的小女孩瑶瑶,在他眼前,被无数只手拖进了尸群,连一声完整的尖叫都没能发出。
张小强疯了一样地砍杀,战斗,想要冲过去。
可他能做的,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刚建立的一切,自己刚刚重新珍视的同伴,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吞噬殆尽。
最终,他浑身是血地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身后,是已经化为一片血肉磨坊的家园。
他跪倒在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那里面,似乎还残留着糖块的甜味。
那一点点甜,此刻却变成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张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
一声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蕴含了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嘶吼,才从他的胸腔里炸开。
“啊——!!!”
……
行尸走肉世界,亚历山大安全区。
瑞克·格莱姆斯死死地盯着天幕上那个挂着“粮仓”牌子的地下室,脸色铁青,握着柯尔特巨蟒的右手,青筋暴起。
他想起了总督,想起了尼根,想起了那些在末日里彻底释放了恶意的暴徒。
但即便是他们,也没有将人当做“肉畜”一样圈养起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卡尔,一种比面对行尸大军时更加强烈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妈的。”
一旁的弩哥达里尔,将嘴里的草根吐掉,狠狠啐了一口。
“哪儿的末日,都他妈一个操蛋样!”
……
生化危机世界,某处安全屋。
吉尔·瓦伦蒂安看着画面中,那些所谓的“强者”肆意碾压普通幸存者的景象,眼前浮现出保护伞公司那些高管冷酷无情的脸。
病毒,只是一个诱因。
它真正释放出来的,是比T病毒、G病毒更加恐怖的东西。
“人性的黑暗……”
她擦拭着自己的配枪,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比病毒,更无药可救!”
……
黑袍纠察队世界,那辆熟悉的破旧面包车里。
屠夫布彻尔看着天幕上,那些因为力量而为所欲为的聚集地首领,他们脸上那种理所当然的、视人命如草芥的表情,和祖国人简直一模一样。
他拿起一瓶啤酒,灌了一大口,然后将剩下的酒液浇在了地板上。
“Cunt…”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该死的超人类…在哪个世界都一样,都是些杂种!”
……
天幕的画面,最终定格在张小强那张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脸上。
诸天万界,再次陷入了沉默。
如果说,咒术回战的绝望,是让你清醒地看着自己和整个世界一起在温水里被煮死,是一种文明的癌变。
那么末日蟑螂的绝望,就是直接把你扔进绞肉机,让你在最原始的痛苦中,看着自己被撕成碎片,是一种野蛮的回归。
前者,否定了你作为“人”的意义。
而后者,则直接剥夺了你作为“人”的资格。
一种是精神上的凌迟,一种是物理上的碾碎。
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深不见底的绝望,让万界观者一时间甚至无法判断,到底哪一个,更胜一筹。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那个冰冷的【诸天绝望指数分析模型】,再次启动。
等待它,为这场原始而血腥的末日悲剧,打上一个最终的、决定性的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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