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黑化后,她被偏执世子供上神坛 > 第一章 认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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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蕲州往北过了歧岭,未及十一月就开始下雪,官道旁清了枯草,正有一队车马自岐岭北上。

这队车马来得肃杀,前头行着富丽堂皇的马车,后头跟的全是披甲的将士,稀疏的飘雪卷过刀刃,落在他们的寒衣上几乎凝成了霜雪。

梁国赴前线和谈的使臣车队了结了前线的事,要在大雪之前回京了。

“世子。”那马车旁骑马的人小将打扮,他凑近了些,倾身扣了下马车壁板,询问道:“眼看天色不早,又下了雪,咱们可要提一提速?”

马车上装饰得金碧辉煌,像是怕走得快了颠簸,这一路都缓步犹如慢行,那车帘边装饰的金铃响了半声,帘子却没挑开,只听里头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咱们快行,后头那位可跟得上?”

“世子……”那小将默然片刻,“可要让青芥去拦一拦他们?”

马车轧着块石头,窗边金铃一响,那车里的声音紧接着道:“不用,这才刚过蕲州,再让她吃一吃苦头吧。”

“是。”青芥接了令,勒过马绳偏离了些同马车的距离,又往回侧目了一眼。

马车后面跟着骑马的将士,一路亦步亦趋,显得队伍有些军纪,但那规律的马蹄声里,还时不时传出些锁链擦响的动静。

车队的后面还用铁索拖着个人。

一根巨大的锁链从车队延伸出来,往后套在了一个少女的腰间,众人都骑着马,只有她一个人满身枷锁地被拖行在后面,像个戴罪的囚徒。

许玉真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的外衫被人剥去,只穿了薄薄一层里衣,刺骨的寒风扎堆地往她衣襟里涌,仿佛要把她冻到麻木,可她全身都还锥心地疼,那手铐脚链磨破了她的皮肤,渗出的血与污渍混在一起,把她白色的衣服染成了乌黑一片。

被拖行了几日,她已经走不动了。

前头骑马的将士时不时侧目看她一眼,却没有半点同情,只有个人皱着眉头,似乎是担忧,“好歹是个皇女,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旁边的人“嗤”了一声,“什么皇女,燕国打了败仗,不过是个送来我们大梁的质女,还需要给她好马好车地供着不成?”

两国交战,燕国败给了大梁,许玉真身为燕国的四公主,如今是应了和谈要去给梁国当质女。

“就是,咱们世子既然不发话,那就是默许。”一人举目望了望前头气派的马车,偏头道:“更何况,谁不知道大家伙心里都憋着气呢,给她留条命都是咱们仁德……”

“那可是……”那人咬着牙:“万人的血债……”

说起“血债”,一道冷风忽地呼啸而过,直将许玉真冻得寒颤不止,她没有力气抬头,却也知道数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上方。

梁国将士切齿道:“蕲州百姓连带守城将士万人性命,皆被燕国血洗干净,此等国耻血债,岂是她一个不受宠的燕国公主可以抵消的!”

燕国挑起战乱,那一战打得人神共愤,梁国边境蕲州被燕国将士攻陷,那领兵将领竟然连根拔起,将其中的将士百姓上万人屠戮殆尽,偏偏这一战,燕国败了。

如今清算,许玉真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倒要来还这个血债,她作为质女前往梁国,一路被梁国将士铁索加身拖行马后,仿佛是要把她折磨至死。

说到血债血偿,那牵引着锁链的将士猛地将铁索一拉,被拖在后边的许玉真直接就脚下一跌,整个人往前倒在了地上。

雪天的地带着湿意,雪刚落就融进污水里化了污泥,那肮脏的雪水将许玉真白色的里衣染得狼狈不堪。

她些微用手撑地,才没让脸也落进泥淖里,可紧接着一鞭子从上头抽来,直直地落在她的后背上,尖锐的疼痛让许玉真一哆嗦,偏身就在污泥里打了个滚,污水直接灌进了她的口鼻,一脸的泥淖连她的容颜也花掉了,只剩飞扬的白雪落在她乌黑的发丝里,分明地显露出些许干净。

许玉真喉间干涩,她吃力地抬起头从那污泥里出来,撑着地往苍茫的天空里望着,可她发觉自己如何也爬不起来,落进眼里的雪灰尘一样,慢慢地虚成了一片,她又撑不住重新摔回了地上。

手腕间立刻尖锐地疼了一下,这一摔她系在手间的珠串撞上了石子,直接碎成了几半,尖锐的碎块扎进了她的皮肤,汨汨流出的血混在了泥淖间。

“这就晕了?”许玉真听到耳边的声音和嗤笑好像都渐渐远去了,眼前愈发朦胧,发沉的眼皮缓缓阖了起来。

见许玉真没了动静,后头一个将士下了马,他探了下许玉真的鼻息,“嗤”了一声,“还真是晕了……”

说罢,那人不情愿地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在那名为青芥的侍卫马前停了脚,“青芥大人,那个许玉真晕过去,属下们也没想到她……”

没想到她如此不禁折腾,那将士还想多言,就听见马车上的金铃响了一声,马车停住了,前头的马夫赶紧过来掀开帘子,里头的声音也一并飘了出来:“晕过去了?”

那声音好似还夹着一声浅笑,马车里的金贵世子探出了头来,是张不过十五六岁的脸,谢晏山生得明朗,面容似乎是随了他的武侯父亲,带着些硬朗的锐气,年轻的面容里又还露着些少年意气。

可谢晏山名声不好,他眼里含着笑,总带着些许不羁的意味。

谢晏山披着大氅,怀里还抱着个汤婆子,与周围行军的做派全不一样,他从马车上下来,挑眼看了下那过来回禀的将士,“本世子接了要带燕国质女回京的旨,如今她晕了,你说如何是好?”

“这……”那将士是侯爷手下,对着自家世子的问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罢了。”谢晏山把暖手的汤婆子递给了青芥,纡尊降贵地移步往后走了,“我去看看她。”

谢晏山一路走到许玉真跟前,那骑马的众将士都一道下来了,谢晏山俯视着半边脸埋在污泥里的许玉真,不禁皱了下眉,“狼狈。”

他视线一移,看见了许玉真手腕间碎掉的珠串,那珠串似是燕国的样式,谢晏山好奇地俯身伸出了手,忽然就听见昏迷的许玉真好似喃喃地喊着什么。

“谢……”许玉真昏迷时依旧在发抖,嘴里声音沙哑,几乎听不出她说了什么。

可谢晏山还是耳尖地听出来了,她喊的是“谢晏山……”

许玉真一个敌国质女,连谢晏山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在昏迷的时候喊他名字?

谢晏山晃了下神,指尖忽然就一阵刺痛,那碎掉的珠子竟不经意刺破了他的手指。

晦气。谢晏山心里骂了许玉真一声,他将指尖涌出的一滴血抹在许玉真的里衣上,直起身就要离开,可一阵寒风正对着谢晏山的衣襟里吹了过来。

那风刺骨的冷。

旁人都知道谢世子身上有顽疾,因而身位武将世家的公子并未继承镇宁侯的衣钵,他身娇体贵,自是吹不得风,谢晏山拢了拢衣襟,摸了下肩上的皮毛,竟又往回转了身。

谢晏山身上的大氅很是名贵,雪白色的领子衬极了他的面容,可他单手将大氅解下来,看也不看地丢在了许玉真的身上,雪白的皮毛也沾了泥。

“今日找个地方暂且停留。”谢晏山搓了下手,头也不回道:“质女随我等入京,可别让她死了。”

“是……”

天上的雪无声下着,苍茫天地里淡去一切声响,许玉真耳边声音远去,却在接着那大氅时有过一瞬的枯木逢了春,她眼前迷蒙地清明了片刻,只见到一个高挑的人影,朦朦胧胧地转身离开。

谢晏山……

许玉真心里浮现出这个名字,她不禁自问:“我认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