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精神病院的屋顶。空气潮湿闷热,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三楼。
欧辰早早被叫醒。护士王姐送来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欧辰,今天好好表现,别……别让院长和刘医生难做。”
欧辰接过衣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怯懦:“王姐,今天的云彩是灰色的,它说……要下雨了,会把虫子铁路冲垮吗?”
王姐叹了口气,没有接话,只是催促他快点换衣服。
换上干净衣服,欧辰看着镜子里那张略显苍白、眼神却深处藏着火焰的脸。他深吸一口气,【深度伪装】技能如同第二层皮肤般悄然覆盖全身,将所有的锐利与算计深深掩埋,只留下一个看起来有些紧张、有些迟钝、但又努力想表现好的病人形象。
【叮!【深度伪装】已启动,宿主外在行为与情绪表现将高度匹配“配合治疗的脆弱病人”设定。请宿主谨慎操控内在思维与语言陷阱。】
上午九点整,欧辰被带到了医院那间最大的、平时用于重要会议和评估的会议室。
门打开的瞬间,欧辰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阵仗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椭圆形的长桌一端,坐着以张院长和刘菲为首的本院医生。张院长脸色紧绷,眼神复杂,尽量避免与欧辰直接对视。刘菲则一如既往的冷静,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欧辰。
而长桌的另一端,坐着三位陌生人。两男一女,均衣着得体,气质沉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他们面前摆放着厚厚的文件夹和笔记本电脑。这就是所谓的“外部专家”。他们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冷静、客观,不带丝毫情感,仿佛欧辰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亟待解剖的奇特病例。
房间四周,还站着几名神色严肃的保安,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大块头并没有被带来,显然院方严防死守任何可能引发混乱的因素。
“欧辰,坐。”张院长指了指长桌中间那把孤零零的椅子,声音干涩。
欧辰乖巧地坐下,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低着头,眼神怯生生地扫过对面的专家,又迅速垂下,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欧辰先生,你好。”中间那位年纪稍长、头发花白的男专家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是市精神卫生中心的专家小组,受院方邀请,今天来对你的情况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希望你能够放松,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欧辰用力点头,声音细小:“我……我会配合的。我想……想好起来。”
他表现得完全符合一个渴望康复的病人的样子。
评估开始了。问题从最基本的身份认知、时间地点定向,逐渐深入到思维、情感、感知觉。专家们的问题专业而刁钻,常常在一个简单的问题后隐藏着数个陷阱。
欧辰全程表现得“异常”配合。他努力思考,认真回答,虽然言语间仍不可避免地带有一些“精神病式”的逻辑跳跃和比喻(“记忆像被虫子啃过的树叶,有些洞洞”),但整体给人的印象是:病情虽有残留症状,但意识清晰,有求治动机,与之前报告中描述的“极具危险性”和“难以沟通”相去甚远。
张院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刘菲的眉头却微微蹙起,欧辰这种“过于正常”的表现,显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专家们交换着眼神,似乎在重新评估。
时机到了。
当一位女专家问及他对“药物治疗”的看法时,欧辰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抱怨“苦”或“辣”,而是露出一种混合着困惑和依赖的复杂表情:
“药……护士姐姐说吃了能睡觉,能忘记难过的事。可是……可是有时候吃了,反而会做很奇怪的梦。”
“哦?什么样的梦?”女专家顺势追问。
欧辰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回忆:“梦见……很大的火……还有人在哭……一个小姐姐在哭……声音很好听,像……像音乐盒坏了的声音……”
“音乐盒”三个字出口的瞬间!
张院长放在桌上的手猛地一抖,碰翻了旁边的水杯。水渍蔓延开来,他却恍若未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刘菲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射向欧辰,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失态的张院长,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更深的探究!
而那三位专家,虽然依旧保持专业冷静,但明显对张院长的剧烈反应和欧辰这突兀的“梦境”内容产生了兴趣。
欧辰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懵懂的样子,仿佛只是随口诉说一个奇怪的梦:“……火好大……还有一股……一股甜甜的,但是很呛鼻子的味道……和……和有时候药片里的味道……有点像……”
他再次将“火”、“音乐盒”、“奇怪味道”与“药片”联系在一起!这次不是在癫狂状态下,而是在看似清醒配合的评估中!其冲击力远超之前的尖叫!
“够了!”张院长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带着一丝恐慌,“欧辰!不要胡说八道!那都是你的妄想!”
“院长,”那位头发花白的专家淡淡开口,语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压力,“让病人说完。任何感知和联想,对我们评估病情都很重要。”
张院长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涨得通红,在专家平静却极具威慑的目光下,颓然坐了回去,双手微微颤抖。
刘菲立刻接话,试图将话题拉回“可控”范围:“欧辰,梦境是潜意识的表现,可能和你过去的创伤有关。我们还是聚焦于你当下的感受……”
“当下的感受?”欧辰忽然抬起头,看向刘菲,眼神变得异常“清澈”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刘医生,你身上的颜色……今天很混乱。黑色和白色在打架。黑色说‘真相重要’,白色说‘秩序重要’……你很辛苦吧?”
他用起了那套“感知颜色”的疯话,却精准地映射出刘菲内心可能存在的矛盾(科学探究欲与维护医院秩序之间的冲突)。
刘菲瞬间语塞,被这突如其来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疯话”击中了要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专家们的兴趣更浓了。眼前这个病人,时而清醒配合,时而语出惊人,看似混乱的话语却总能微妙地触动在场关键人物的神经,这绝非常规病历所能解释!
评估会的气氛彻底变了。从一场对欧辰的单方面审判,变成了充满疑云和暗流的谜团。专家们的问题开始更多地向“火灾”、“梦境”、“药物感知”这些敏感点倾斜,尽管欧辰都用看似荒诞的方式回答,但留下的想象空间巨大。
张院长如坐针毡,汗如雨下。刘菲全力维持冷静,但眼神已不再那么从容。
欧辰知道,他成功了。他在这群权威专家心里,种下了一颗巨大的、关于医院可能隐藏着黑暗秘密的怀疑种子。这颗种子,会生根发芽,会迫使专家们进行更深入的调查,而这调查,很可能就会触及张院长和刘菲最害怕被触及的部分。
会议在一种极其诡异和紧绷的气氛中结束。专家们没有当场做出任何结论,只是表示需要时间综合评估。
欧辰被带回病房时,背后是张院长几乎崩溃的眼神和刘菲那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审视目光。
他知道,暂时的危机或许解除了。专家们的介入,反而成了他的一道护身符。在调查清楚之前,张院长和刘菲绝不敢再轻易对他采取极端措施。
但他也彻底走到了悬崖边上。对方狗急跳墙的可能性更大了。
回到309病房,反锁上门。欧辰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在地,这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刚才那场戏,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他需要休息,需要尽快恢复体力。
然而,就在他刚闭上眼,准备缓一口气的时候——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猛地从楼下传来!
紧接着,是尖锐的警报声划破长空!以及人群惊恐的尖叫和奔跑声!
欧辰猛地跳起,扑到窗边。
只见楼下院子里,浓烟滚滚!起火点……似乎是……后勤杂物堆放的方向!
而更让他瞳孔骤缩的是,在混乱奔跑的人群中,他看到了一个佝偻、仓惶的身影,正被两个穿着保安制服、但动作极其矫健的人强行拖向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面包车!
是那个后勤老头——老陈!
他们要对知情人下手了!
【叮!紧急情况!检测到外部突发暴力事件与关键知情人被绑架,请立即选择!】
【选择A:立刻大声呼救,吸引注意力,尝试阻止绑架(但几乎无效且自身暴露)。奖励:【无谓的勇气】标签。】
【选择B:利用混乱,尝试从窗户逃离病房,跟踪面包车(极度危险,成功率极低)。奖励:【亡命之徒】体验卡(临时)。】
【选择C:按兵不动,冷静观察,记录面包车特征及人员样貌,同时思考此事件与评估会的关联及后续影响。奖励:【危机分析】能力提升,可能获得关键线索。】
窗外,警报声、哭喊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黑色的面包车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载着挣扎的老陈,迅速驶离现场,消失在医院大门外。
欧辰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风暴,不是即将来临。
而是,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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