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对于细细粒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
窗外是澳门纸醉金迷的璀璨夜景，总统套房内的一切奢华得如同梦境，可她却感觉自己身处冰冷的海底，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她无法呼吸。
丧标那张扭曲而狰狞的脸，成了她闭上眼就无法摆脱的梦魇。
那个人渣，那个毫无人性的畜生。
他会做什么？
他会找到自己在香港的家人，找到那个狭窄破旧的公屋，找到自己年迈的父母和还在上学的弟弟。
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将他在赌场里受到的羞辱，千百倍地报复在他们身上。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酷刑般的等待。
她冲出房间，找到了林华。
男人正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昂贵的真皮沙发上，他只穿了一件丝质的黑色衬衫，身形挺拔。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块雪白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
那匕首通体漆黑，只在刃口处反射出一线刺骨的寒光。
他的动作专注而优雅，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的艺术品，而不是一柄随时可以夺人性命的凶器。
“林……峰哥。”
细细粒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
“我、我家人还在香港，丧标那个人渣，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的话语里带着哭腔，眼中满是哀求，整个人因为极度的不安而瑟瑟发抖。
“他肯定会报复他们的……”
林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
绒布拂过刀锋，发出一阵细微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放心。”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我已经安排好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安排好了？”
细细粒愣住了，她不明白这三个字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派了几个小弟去看场子？还是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暂时躲起来？
可那面对的是14K的疯狗丧标，这些普通的手段，又怎么可能挡得住！
就在她心乱如麻，想要追问的瞬间，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了房间的宁静。
是林华放在茶几上的大哥大。
在那个年代，这种砖块一样的移动电话，本身就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林华放下匕首，不紧不慢地拿起电话，接通。
然后，他按下了免提键。
一个冷静而陌生的男人声音，从听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带着一种军人般的精准和干练。
“峰哥，事情办妥了。”
“细细粒小姐的家人，我们已经在二十分钟前‘请’到了浅水湾三号的豪华公寓。目标人物没有受到任何惊吓，全程配合。”
“公寓安保等级为A级，我们的人二十四小时轮班，三组人，确保不会有任何一只苍蝇能飞进去。”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继续汇报。
“另外，这张一百万的港币支票，也已经当面交给了她的母亲。对外说辞是，细细粒小姐在澳门博彩业发了笔横财，孝敬家人的。”
一百万？
浅水湾的豪华公寓？
二十四小时安保？
细细粒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发生了。
“很好。”林华淡淡地应了一句。
“峰哥，她母亲想跟细细粒小姐说几句话。”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即，一个她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带着激动和不敢置信的颤抖，响了起来。
“喂？是阿琪吗？是我的乖女儿阿琪吗？”
是妈妈的声音！
“妈……”细细粒的嘴唇翕动着，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的乖女儿啊！你真的发财了？你寄来的钱……还有这房子……我的天啊！我们现在住上大房子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已经语无伦次，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哭腔。
“阳台外面就是大海！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跟、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你爸刚才还掐了我一下，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不用担心我们！千万不用担心！我们在这里好得很！你……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别太累了……”
听着电话里家人喜极而泣的声音，听着母亲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细细粒先是怔住，随即，积压了数日的恐惧、担忧，与此刻巨大的惊喜和宽慰交织在一起，瞬间冲垮了她的泪腺。
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做梦都没想到，林华口中那句云淡风轻的“安排好了”，竟然是给了她的家人一个她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天堂。
挂断电话后，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细细粒怔怔地看着林华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不解，以及一丝更深层次的……恐惧。
林华终于转过身，抬起了头。
他拿起刚才那柄漆黑的匕首，又拿起茶几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开始慢条斯理地削皮。
锋利的刀刃贴着果皮，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红色的果皮像一条不断裂的缎带，缓缓垂落。
空气中，弥漫开苹果清甜的香气。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依旧淡漠，却让细细粒如坠冰窟。
“我能给他们天堂一样的生活。”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自然，也能让他们比在地狱还痛苦。”
刀锋一转，削好的苹果被他用刀尖扎着，递到了细细粒的面前。
果肉晶莹，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可他嘴角的笑容，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那不是安抚，也不是温情。
那是一种绝对掌控者的宣告，一种魔鬼的低语。
“从今以后，你的忠诚，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轰！
这一句话，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所有侥幸，所有幻想，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她彻底明白了。
眼前的男人，不是什么拯救她的英雄，更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恩人。
他可以是创造天堂的天使。
他也可以是毁灭一切的魔鬼。
而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就像他手中那个被削去表皮，露出内里脆弱果肉的苹果，已经完完全全，一丝不挂地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她最后的，也是最脆弱的心理防线，被这番恩威并施的雷霆手段，彻底击溃。
那只递过来的苹果，仿佛有千斤之重。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了它。
果肉的冰凉，顺着指尖，一直传到心脏深处。
下一秒，她双膝一软，顺从地跪在了林华的面前，深深地低下了头，将额头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臣服。
彻底的臣服。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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