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院里的邻居看到李修元，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纷纷低头哈腰，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
“李先生出门啊？”
“李先生吃了没？”
李修元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既不热情，也不冷漠，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而跟在他身后的冉秋叶，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心中愈发震撼。
这就是威严。
不靠权力，不靠暴力，仅仅凭借自身展现出的“神通”，就让这群平日里鸡毛蒜皮，斤斤计较的邻居们，变得如此恭顺。
走出了胡同，外面的世界豁然开朗。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公园的小路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
冉秋叶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旁的男人。
他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僧袍，手里还是那把破旧的蒲扇，走路的姿势还是那副不急不缓的四方步。
可是在冉秋叶的眼里，这一切都充满了禅意和洒脱。
这哪里是邋遢，这分明是返璞归真。
“冉老师，你在想什么？”李修元的声音突然响起。
“啊？没……没什么。”冉秋叶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小孩子。
李修元呵呵一笑，摇着蒲扇，意有所指地说道：“心有所想，言有所出。藏着掖着，反而容易憋出病来。人生在世，难得的就是一个‘真’字。”
他的话，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冉秋-叶纷乱的心绪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李先生，昨天……昨天贾张氏的事情，是您做的吗？”
李修元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眼神深邃，似笑非笑。
“我做了什么？”他反问道。
“我……我看到她自己打自己，自己说出那些话……”冉秋叶的声音有些颤抖，“那……那是法术吗？”
李修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了蔚蓝的天空。
“冉老师，你觉得，什么是法术？”
“我……我不知道。”冉秋叶诚实地摇了摇头。
“所谓法术，不过是世人无法理解的规律罢了。”李修元悠悠地说道，“贾张氏作恶多端，心中早已被业障填满。我所做的，不过是帮她把心里的东西倒出来，让大家伙都看看，也让她自己看看，她那颗心，究竟有多脏。”
他的解释，玄之又玄，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至理。
冉秋叶听得似懂非懂，但她明白了一点。
眼前的男人，承认了。
他真的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再次加速，一种混杂着敬畏、好奇和兴奋的情绪，在她胸中激荡。
两人走进了公园。
公园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他们找了一条僻静的长椅坐下。
微风拂过，带来了阵阵花香。
冉秋叶看着身边这个男人，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她主动挑起话头：“李先生，您……您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听您的谈吐，不像是一直在寺庙里修行的人。”
这是一个很冒昧的问题，但她实在太好奇了。
李修元笑了，笑得有些神秘。
他摇着蒲扇，目光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贫僧啊……以前做过很多事。”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
“我曾站在山巅，看云卷云舒，悟天地之道。”
“也曾走入红尘，在市井之中，品人间百味。”
“我见过帝王将相，指点江山，最终不过黄土一抔。”
“也见过贩夫走卒，为三餐奔波，却能笑看风雨。”
“我见过最真挚的爱情，也见过最恶毒的背叛。见过人性中最闪亮的光辉，也见过人性中最深沉的黑暗。”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首诗，一幅画，在冉秋叶的脑海中展开了波澜壮阔的画卷。
她完全被吸引住了。
她仿佛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跨越千山万水，穿越时间长河，用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这是何等的阅历？这是何等的智慧？
冉秋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学生，而对方，则是一位历经沧桑，看透了世间一切的智者。
“那……那您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小小的四合院呢？”冉秋叶忍不住问道。
“因为这里有趣啊。”李修元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你看这院里，贪嗔痴慢疑，人生五毒，样样俱全。有的人，坏得坦坦荡荡；有的人，蠢得明明白白。就像一个大染缸，又像一个大戏台。每天都有好戏上演，贫僧闲来无事，看看戏，顺便……也当个判官，给那些演得不好的角儿，改改戏路。”
他的话，说得如此直白，甚至有些玩世不恭。
但冉秋叶却听出了一种大慈悲，大智慧。
以游戏人间的姿态，行教化众生的实事。
这不就是传说中济公活佛的行事风格吗？
疯僧语……真佛……
那首诗，再次在她心头回响。
她看着李修元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崇拜，那么现在，就是狂热。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她完成了一个“恋爱对象”的最终蜕变：神话主角。
在她心里，李修元已经不再是一个有才华的奇人，而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真正的佛。
一个有血有肉，会笑会调侃，却又拥有无上神通的佛。
气氛在此刻变得有些微妙。
冉秋叶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起圈圈涟漪。
她看着李修元，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李先生……您既是佛门中人，那……是否已经断绝了七情六欲？”
问完，她就后悔了。
这个问题太私人了，也太不敬了。
她怎么能对一尊“佛”，问出这样凡俗的问题？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冉老师，你这个问题，问得好。”
李修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
冉秋叶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不敢与他对视。
只听他缓缓说道：“佛，是什么？佛是觉悟者。觉悟了什么？觉悟了世间万物的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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