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郭西苑的回忆
深夜十点，书房的台灯还亮着。郭西苑坐在母亲生前常坐的藤椅上，指尖摩挲着一本深棕色的皮质日记——那是母亲去年生日时，她用兼职赚的钱买的。封皮上有母亲用银笔写的“西苑”二字，字迹已经有些褪色，像被岁月浸过的茶渍。窗外的风卷着银杏叶拍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突然想起母亲死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风，吹得病房的窗帘猎猎作响。
那是三月的深夜，医院的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郭西苑抱着母亲的外套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见母亲躺在病床上，脸白得像张纸，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进她的血管，像在数着剩下的时间。护士走出来，朝她点点头：“家属可以进去了，别太久。”她推开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盖过了母亲身上熟悉的薰衣草香水味。
母亲听见声音，慢慢转过脸来。她的眼睛陷得很深，瞳孔已经散了一点，但还是盯着郭西苑，像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眼里。“西苑，”母亲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过来。”郭西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那只手枯槁得像根树枝，骨节凸起，指甲盖泛着青，像被冻过的茄子。母亲的手指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父亲。”
“妈，你在说什么？”郭西苑的眼泪掉下来，砸在母亲的手背上，“爸爸他……他是爱我们的。”
母亲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你还小，不懂。他早就知道公司的事，却选择沉默。”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呼吸像被掐住的风箱：“那些数据……是假的……他们害死了人……”护士冲进来，按住母亲的肩膀，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母亲的手慢慢松开，眼睛合上之前，还盯着郭西苑，嘴里念叨着：“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郭西苑把日记翻到最后一页，手指停在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上：“今天我去了研发部，看见他们改了临床试验的数据。老张说，这是董事长的意思。”日记的纸页有些褶皱，像是被人揉过又展开。她想起母亲死前一周的晚上，自己起夜时看见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纸，眼泪掉在纸上，把字迹晕开。她走过去，母亲赶紧把纸藏起来，笑着说：“没事，就是工作上的事。”现在想来，那张纸应该就是研发部的报表。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郭西苑赶紧把日记塞进抽屉。父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西苑，怎么还没睡？”他走过来，把牛奶放在桌上，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背——还是像以前那样温暖，像小时候她生病时，父亲用手掌贴着她的额头。
“爸爸，”郭西苑看着他的眼睛，“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父亲的眼神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平时的温和：“傻孩子，爸爸能有什么事？公司最近忙，有点累而已。”他伸手想摸她的头，郭西苑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停在半空，嘴角的笑僵了一下。
“我去睡觉了。”郭西苑站起来，走向门口。身后传来父亲叹气的声音，还有抽屉打开的声音——她知道，父亲在藏那些文件。她扶着门框，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鼓点一样急促。
回到房间，郭西苑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去年夏天，他们一家三口在海边拍的。母亲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父亲搂着她的肩膀，她站在中间，笑得像朵花。照片里的父亲，头发还是黑的，眼角没有那么多皱纹，眼睛里满是温柔。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游乐园，她坐在旋转木马上，父亲在下面喊：“西苑，看这里！”她回头，看见父亲举着相机，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金。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她想起昨天在公司楼下看见的场景：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拦住父亲，手里拿着一张纸，父亲接过纸，脸色变得很难看，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塞给那个男人。她躲在树后面，看见那个男人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父亲站在原地，摸出一根烟，点燃——那是他最近常抽的牌子，以前他从不抽这种烟。
郭西苑翻开手机，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她昨天拍的照片：父亲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一摞财务报表，上面有几笔大额资金流向不明，备注是“项目经费”，但没有具体项目名称。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临床试验数据已修改，没问题。”字迹是父亲的，她认得——小时候父亲教她写毛笔字，说“字如其人，要写得端端正正”。
她想起母亲的遗言：“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父亲。”眼泪掉在照片上，把母亲的脸晕开。她拿起手机，给母亲的朋友李阿姨发了一条消息：“李阿姨，你知道母亲生前在查什么吗？”很快，李阿姨回复：“西苑，你母亲找过我，她发现公司的新药临床试验数据造假，想揭发。我劝她小心，她却说‘就算毁了这个家，也不能让更多人受害’。可是……她突然去世了。”
郭西苑的手在抖，手机掉在地上。她想起母亲死前的样子，想起父亲藏文件的动作，想起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她突然明白，母亲的死不是意外——是被人害的。而父亲，可能参与了这一切。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户哐哐作响。郭西苑走到窗前，看见楼下的路灯下，有一个黑影站在那里。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是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他抬头看着她的窗户，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她吓得后退了一步，赶紧拉上窗帘。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妈妈，我会查清楚的。”窗外的月亮躲进了云里，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笔记本上的字，闪着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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