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宇踩着A国港口的潮湿海风,裤脚被风卷得微微扬起。咸湿的水汽裹着柴油味、鱼腥味扑面而来,像浸了盐水的棉花,堵得鼻腔发闷。不远处的码头上,搬运工穿着荧光黄背心,正把集装箱上的货物往货车里搬,金属碰撞声夹杂着粗哑的吆喝,顺着风飘过来。一辆挂着A国牌照的货车从他身边驶过,溅起路边积水,他往旁边躲了躲,皮鞋尖还是沾了点泥。
滨海酒店的招牌在街角亮着,蓝底白字,灯箱有些老化,滨字的最后一笔闪了两下才稳定。他推开门,暖空气裹着空调的味道扑面而来,前台站着个金发姑娘,戴圆框眼镜,鼻尖有几点雀斑,正低头翻账本。听见响动,她抬头,嘴角扯出个生硬的笑:先生,需要帮忙吗?声音里带着明显的A国口音,帮字念成了bang。
周洪宇点头,把护照放在台面上。姑娘接过,指尖划过护照上的中国国徽,抬头看他的眼神里多了点探究:周先生,房间是1207,在顶楼。她递过房卡,塑料卡面印着酒店的logo——一艘扬帆的货轮。周洪宇接过时,指尖碰到了口袋里的硬壳证件,是陈默出发前塞给他的,藏在牛仔裤后袋,磨得边角有些毛糙。陈默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来,像旧磁带卡带的声音:关键时刻能保命,别轻易拿出来。
他捏着房卡往电梯走,路过大堂的沙发区,几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围坐在一起,面前摆着咖啡杯,说话声很低,眼神时不时往他这边扫。周洪宇放慢脚步,假装整理袖口,实则用余光打量——为首的男人留着寸头,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左手腕戴了块劳力士,表盘上的钻在灯光下闪了一下。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转身进去,按下12楼的按钮,镜面里映出他的脸,额角有一道浅疤,是去年执行任务时被嫌疑人划的。
1207房间在走廊尽头,门牌号有些褪色。周洪宇插卡进门,扑面而来的是消毒水的味道,他放下黑色拉杆箱——箱子是陈默送的,去年生日,陈默说:跑任务得用结实的,这箱子能装下你所有家当。箱子角有个凹痕,是上次在东南亚执行任务时,被摩托车撞的。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的景色撞进眼里:港口的万家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集装箱堆得像巨大的彩色积木,蓝色、红色、黄色,上面印着各种船公司的logo,最远的那艘货轮正鸣笛,笛声低沉,像老人的叹息。
他摸出手机,是部旧款华为,背面贴着张皱巴巴的贴纸,是女儿去年画的,画着一家三口手拉手。屏幕突然亮了,蓝光刺眼,一条短信跳出来:今晚8点,码头仓库区3号库,有货。发件人是一串无归属地的号码, **,数字排列得毫无规律,像一串乱码。
周洪宇盯着短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框,背面的划痕硌得手心发痒。陈默的话又冒出来了,这次是清晰的,像在耳边说:A国的内线会用货指代目标,可能是情报,也可能是活人。你得确认信息真实性,别贸然行动。他想起三天前在国内的咖啡馆,陈默坐在他对面,面前摆着杯凉了的咖啡,眼神像猎鹰一样锐利:这次任务就你一个人,我没法跟过去。内线只认我给的暗号,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我是陈默的朋友。
窗外的挂钟指向7点40分,分针刚过8的位置,秒针滴答滴答转得飞快。周洪宇抓起沙发上的黑色防风衣,口袋里的手电筒硌了他一下——是陈默特意给他装的,说仓库里黑,用得上。他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又摸了摸后袋的国安证件,硬邦邦的,像块烧红的炭。
下楼时,电梯里没人,镜面映出他的脸,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走出酒店大门,风比刚才更猛了,吹得他的刘海盖住眼睛。旁边的便利店还开着,招牌上的港湾便利店几个字闪着暖黄色的光。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穿碎花围裙,正蹲在地上整理货架。周洪宇走进去,拿起冰箱里的矿泉水,瓶身的凉意透过包装纸渗进手心。多少钱?他用英语问。女人抬头,笑了笑:两美元。声音里带着点中国南方的口音。
周洪宇掏出钱包,里面夹着张女儿的照片,照片里女儿扎着羊角辫,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他抽出一张二十美元的纸币,女人接过,找给他十八美元的硬币,叮当作响地放在他手心。要袋子吗?她问。周洪宇摇头,抓起矿泉水瓶往门外走,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晚上风大,小心点。
他沿着海边的马路走,手机地图上的红点越来越近。路边的路灯昏黄,照得路面上的积水像碎银子。路过一家中餐厅,招牌上的福兴餐厅四个红色霓虹灯字闪得刺眼,窗户里飘出番茄鸡蛋汤的香味,勾得他喉咙发紧。他停了停,想起上周在家,妈妈端着汤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洪宇,喝碗汤再走,凉了就不好喝了。汤里的番茄片浮在表面,鸡蛋花像云一样散开来,热气模糊了妈妈的脸。他摇摇头,把矿泉水瓶往嘴里塞了一口,凉得舌头发麻,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
8点整,他站在3号仓库外。仓库的铁门是深灰色的,锈迹像蜘蛛网一样爬满了表面,挂着块禁止入内的牌子,油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止字只剩下一半。周围静得能听见海风卷着碎纸的声音,碎纸是白色的,像被揉皱的信,在地上打旋儿。周洪宇摸出手机,再次看了眼短信,屏幕的光映得他眼睛发疼。他抬头看了眼仓库的屋顶,上面有个破洞,露出里面的横梁,结着厚厚的蜘蛛网。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推开门的时候,仓库后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人被捂住嘴的呻吟。周洪宇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他弯腰捡起脚边的一根铁棍——是根生锈的钢筋,一头卷着弯,应该是从仓库里掉出来的。他贴着墙根往后面走,脚步放得很轻,生怕踩碎地上的碎玻璃。
仓库后面是片空地,堆着几个破木箱,上面长满了青苔。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见两个人影: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正抓着一个女人的胳膊,女人的嘴被他用手帕捂着,眼睛里全是眼泪,棕色的头发乱蓬蓬的,上衣被扯破了,露出肩膀上的瘀青。男人的另一只手里拿着把刀,刀刃闪着冷光,正抵在女人的脖子上。
住手!周洪宇大喝一声,铁棍砸在旁边的木箱上,发出砰的一声。男人回头,脸上的络腮胡沾着汗水,眼神像疯狗一样:你是谁?少管闲事!女人趁机挣扎,手肘撞在男人的肚子上,男人疼得哼了一声,手一松,女人往周洪宇这边跑过来,躲在他身后,肩膀发抖。
警察!周洪宇掏出国安证件,举到男人面前,证件上的国徽在月光下闪着光,放开她,否则我不客气。男人盯着证件,脸色变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刀掉在地上:我、我只是帮朋友看着她,没别的意思。周洪宇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拧到背后,按在地上:朋友?什么朋友?货在哪里?男人疼得叫起来:我不知道什么货!是有人让我盯着这个女人,说她偷了东西!
周洪宇回头看女人,她正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肩膀发抖。他松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没事了,我是中国国安局的,陈默让我来的。女人抬头,眼睛红肿,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你、你是陈默的朋友?周洪宇点头:他说内线会用货指代目标,你是夜莺?
女人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来:对,我是夜莺。陈默说过,要是有人问,就说夜莺在枝头。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露出肩膀上的瘀青:刚才那个男人是走私集团的,他们发现我泄露了信息,要杀我。周洪宇皱眉头:信息?什么信息?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递给他:是走私集团的名单,里面有他们最近的交易记录,还有内鬼的名字。
周洪宇接过U盘,金属外壳凉得像块冰。他抬头看仓库:你说的货就是这个?女人点头:本来应该放在仓库里的第三排货架,可他们跟踪我,我没办法,只能藏在身上。周洪宇看了眼地上的男人,他正想爬起来跑,周洪宇捡起地上的刀,扔在他脚边:滚,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就不是这么简单了。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消失在黑暗里。
他们走进仓库,里面一片漆黑,周洪宇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货架,灰尘像雾一样飘起来。仓库里堆着各种箱子,有的上面印着易碎品的标签,有的已经破了,露出里面的泡沫。第三排货架在仓库的最里面,周洪宇走过去,看见一个红色的箱子,上面写着3-12,是用马克笔写的,字迹有些模糊。他打开箱子,里面除了泡沫,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心,有内鬼,不是我。
女人凑过来,看见纸条,脸色变了:这是我写的,怕有人调包。周洪宇把纸条折好,放进钱包:内鬼是谁?女人摇头:我不知道,但陈默说,最近局里有人生了异心,要小心。周洪宇想起刚才大堂里的寸头男人,想起他们看他的眼神,心里像塞了块石头。
他们走出仓库时,已经8点半了,港口的风更冷了,吹得女人缩了缩脖子。周洪宇把防风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女人摇头:不用,我有地方住。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递给他:明天早上9点,在港口的蓝调咖啡馆见面,陈默会来。周洪宇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咖啡馆的地址,字迹是陈默的,刚劲有力。
回到酒店时,已经9点多了。周洪宇站在窗边,看着港口的灯火,手里拿着矿泉水瓶,瓶身的标签已经被揉皱了。他掏出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是联想的,黑色外壳,上面贴着女儿的贴纸。电脑开机,密码是陈默的生日:**。屏幕亮起来,显示着桌面,背景是陈默和他的合照,两个人站在长城上,笑得很开心。
他打开U盘,里面有个文件夹,名叫货,里面有两个文件:一个是Excel表格,里面是走私集团的名单,名字后面跟着联系方式和交易记录;另一个是视频,打开后,是个男人的脸,戴着面具,声音经过处理:内鬼是...视频突然断了,只剩下雪花点。周洪宇皱眉头,反复播放,可还是只有雪花点。
手机突然响了,是陈默的电话。周洪宇接起来,陈默的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拿到货了?周洪宇嗯了一声:拿到了,可视频断了,内鬼是谁?陈默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早上见面再说,别打电话,不安全。周洪宇问:今天大堂里的寸头男人,是不是内鬼?陈默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说:小心点,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挂了电话,周洪宇盯着电脑屏幕,雪花点在黑暗中闪着光。他摸出钱包里的纸条,上面的字已经被揉得有些模糊了:小心,有内鬼,不是我。窗外的货轮又鸣笛了,笛声比之前更响,像在警告什么。他抬头看窗外,远处有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过,车牌是A国的,号码是1234,很眼熟。
周洪宇把国安证件放在桌上,证件上的国徽在灯光下闪着光。他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凉得喉咙发疼。明天早上9点,蓝调咖啡馆,陈默会来。他想起陈默的话:关键时刻能保命,别轻易拿出来。可现在,他觉得手里的证件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手心发疼。
夜越来越深了,港口的灯火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几盏路灯还亮着。周洪宇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黑暗,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他想起女儿的笑脸,想起妈妈的番茄鸡蛋汤,想起陈默的话,想起仓库里的纸条。明天,会有什么等着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既然来了,就不能退缩。
他抓起桌上的证件,塞进口袋,转身走向床边。窗外的风还在吹,吹得窗帘沙沙作响。他躺下来,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出现仓库里的场景,女人的眼泪,男人的刀,还有那张写着小心内鬼的纸条。
凌晨一点,他终于睡着了,梦见自己回到了国内,妈妈端着番茄鸡蛋汤站在厨房门口,笑着说:洪宇,喝汤了。他走过去,接过汤碗,却发现里面装的是血,吓得他一下子坐起来。额头上全是汗,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1点15分。窗外的港口一片寂静,只有海浪声和远处的鸣笛声。
他掀开被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黑暗。明天,会是个漫长的一天。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国安证件,心里突然踏实了。不管有什么危险,他都会坚持下去,因为他是中国国安局的警察,因为他要保护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家人。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他的头发乱了。他望着远处的灯火,嘴角扯出个淡淡的笑。明天,再见吧,陈默。明天,我们一起揭开内鬼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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