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蛊医馆的匾额在晨光中泛着古朴的光泽,陆深握着毛笔,最后一笔落下“善”字的竖钩。苏蛊站在竹梯上,正往门框上悬挂用蛊心草编织的风铃,淡紫色的草叶间点缀着愈心蛊的透明卵鞘,微风拂过时发出细碎的脆响,像是蛊虫在轻声呢喃。
“陆深,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安神香囊的配方。”苗语在柜台后招手,玻璃罐里漂浮着静心蛊与艾草混合的汁液,“秦师父说要用忆魂花的花粉做药引,但忆魂花太珍贵了,只能放三克。”
“三克足够。”秦九真从里间走出,手里捧着新抄录的《善蛊集录》修订版,“忆魂花的香气能引导静心蛊进入深层意识,对失眠症患者的记忆修复有奇效。不过……”他突然皱眉,望向医馆外的沱江。
镇口方向传来马蹄声,三匹黑马踏碎晨雾,马上的人穿着黑色苗服,戴着青铜面具,胸口绣着银色的螺旋纹——正是忆蛊派的标志。为首的骑手翻身下马,将一封黑色信封钉在医馆门柱上,随即策马离去,马蹄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陆深快步上前,取下信封——烫金的“邀请函”三个字下,用朱砂画着一只展翅的蓝蝶,蝶翼边缘渗着暗红的液体,凑近一闻竟有铁锈味。苏蛊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血蛊?”
“准确来说,是‘忆血蛊’。”秦九真的声音低沉,“用施术者的心头血喂养的蛊虫,能追踪收信人的位置。信封里装着什么?”
陆深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张淡蓝色的信纸,字迹像是用某种蛊虫的分泌物写成,泛着诡异的荧光:
善蛊医馆诸君:
三日后戌时,迷蛊谷忘忧泉畔,忆蛊派恭迎大驾。若不来,落蛊镇的镇民们将永远活在美好的‘新记忆’里——比如,你们从未出现过。
白婆婆敬上
苏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是在威胁我们。如果不去,她就会用忆蛊篡改所有人的记忆,让我们彻底消失?”
“更可怕的是,她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秦九真指向窗外,“看那边。”
沱江边的洗衣妇突然停下动作,怔怔地望着水面,手里的衣服沉入江底。卖米糕的王阿公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打招呼,仿佛在与看不见的人交谈。几个孩童追着蝴蝶跑向竹林,却在穿过雾气后凭空消失。
“记忆篡改已经开始了!”苗语惊呼,“这些镇民的行为明显异常,是忆蛊派用‘记忆迷雾’制造的认知混乱。”
陆深握紧桃木匕首,骨玉在手腕发烫:“我们必须阻止白婆婆。但这封信是陷阱,迷蛊谷里肯定有更可怕的机关。”
“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苏蛊从腰间取下银铃,“我和陆深去赴约,秦师父和苗语留守医馆,用善蛊帮镇民稳定记忆。”
“不行,太危险了。”秦九真摇头,“白婆婆的记忆迷宫能让人永远困在自己的意识里。除非……”他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向里间,取出一个刻着十二道符纹的青铜盒。
“这是‘十二峒秘宝’中的‘破妄镜’。”秦九真掀开盒盖,镜面倒映出扭曲的人影,“当年蛊祖用十二祖巫的精魄炼制,能短暂破除记忆幻象。但只能用三次,之后镜面就会碎裂。”
陆深接过青铜盒,感受到镜面传来的刺骨寒意:“我们会小心使用。”
三日后,戌时。迷蛊谷的雾气比往日更浓,月光照在忘忧泉上,泛着幽蓝的光芒。陆深和苏蛊站在泉边,周围的忆魂花突然剧烈颤动,花瓣上的蓝光汇聚成一道旋转的光门。
“欢迎来到记忆迷宫。”白婆婆的声音从光门中传来,“在这里,你们会看到最想忘记的过去,也会看到最渴望的未来——但只有通过考验,才能活着离开。”
陆深握紧苏蛊的手,踏入光门。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他们站在一座古旧的苗寨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燃烧的吊脚楼中,一个小女孩抱着布偶蜷缩在角落,正是童年的苏蛊。
“妈妈!”苏蛊惊呼,冲向火海。陆深刚要阻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火海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蛊王陵的地宫,成年的苏蛊站在祭坛上,骨玉泛着血色光芒,周围环绕着无数邪蛊。
“这是……未来?”陆深愣住了。画面中的苏蛊缓缓转头,眼神空洞,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陆深,你看,我终于成为蛊王了。”
“幻象!这都是幻象!”陆深大喊,举起破妄镜。镜面闪过一道金光,画面扭曲成无数碎片,重新拼凑成一片黑暗的森林。
白婆婆的身影从树影中浮现,手里捧着蓝色的石头:“破妄镜又如何?在我的记忆迷宫里,你们的每一次挣扎都会成为新的陷阱。”
苏蛊突然感到一阵头痛,脑海中涌入陌生的记忆碎片——她穿着黑色苗服,站在白婆婆身旁,指挥着忆蛊派的弟子对镇民施蛊。这些记忆如此真实,甚至能闻到蛊虫的腥气。
“苏蛊,醒醒!”陆深摇晃她的肩膀,“这不是真的!你是善蛊师,是来拯救落蛊镇的!”
苏蛊的眼神渐渐清明:“陆深,我刚才……看到自己变成了忆蛊派的人。”
“那是白婆婆用你的恐惧制造的幻象。”陆深将破妄镜贴在她的眉心,“我们必须找到她的本体,才能破除整个迷宫。”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突然脚下一空,坠入更深层的记忆空间。这里是蛊王陵的深处,陆深被黑色雾气包裹,锁骨处的蝶形疤正在流血。秦九真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骨玉,却迟迟没有动手封印。
“师父,为什么不救我?”童年陆深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宫。
陆深的心脏剧烈跳动,当年的痛苦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握紧破妄镜,镜面上浮现出秦九真颤抖的手——原来师父在封印时,指尖也在滴血。
“我……不能让蛊王的力量彻底吞噬你。”秦九真的声音带着哽咽,“封印你的灵魂,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
画面再次破碎,陆深和苏蛊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溶洞中,洞壁上布满了发光的忆魂花。白婆婆坐在石台上,手里捧着蓝色的石头,周围环绕着十二只巨大的蓝蝶。
“欢迎来到记忆迷宫的核心。”白婆婆冷笑,“这里是你们最恐惧的地方,也是你们最渴望的地方。”
陆深举起破妄镜,镜面闪过两道金光,白婆婆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三个。苏蛊甩出银线,缠住其中一个分身,却发现那只是虚影。
“没用的。”白婆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记忆迷宫里,我无处不在。”
陆深突然想起秦九真的话:“记忆迷宫的弱点,在于施术者必须维持整个幻境。如果我们能找到她的本体,就能打破这个世界。”
他闭上眼睛,用心感受蛊虫的气息。周围的忆魂花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一只蓝蝶从花海中飞出,蝶翼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找到了!”陆深大喊,“白婆婆的本体就在那里!”
两人冲向蓝蝶消失的方向,穿过一片忆魂花丛,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茧。茧上布满了银色的蛊纹,白婆婆蜷缩在里面,胸口插着一根骨针,正是用忆魂花枝干制成的。
“你们竟然能找到这里。”白婆婆虚弱地说,“不过,就算杀了我,记忆迷宫也不会消失。因为……”她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们已经成为迷宫的一部分了。”
陆深和苏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象再次变换。他们站在善蛊医馆里,镇民们正在排队问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陆深注意到,每个人的瞳孔里都闪烁着蓝色的光斑——这是被忆蛊控制的标志。
“陆深,我们成功了!”苏蛊笑着说,“所有镇民都恢复了健康的记忆。”
陆深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意识到这是白婆婆最后的陷阱。他举起破妄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镜面砸向地面。金光闪过,整个世界如玻璃般碎裂,他们重新回到溶洞中。
白婆婆的茧已经破裂,她躺在血泊中,手里的蓝色石头碎成两半。陆深和苏蛊搀扶着站起身,破妄镜的镜面布满裂痕,只剩下最后一丝金光。
“你们……赢了。”白婆婆艰难地说,“但忆蛊派的传承不会断绝。记住,记忆是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最脆弱的……”她的话音未落,身体化作无数蓝蝶,消散在空气中。
陆深和苏蛊瘫坐在地,望着满地的忆魂花。远处传来马蹄声,秦九真和苗语带着镇民们赶到,身后跟着一群穿着银色苗服的神秘人——正是蛊术联盟的使者。
“辛苦你们了。”蛊术联盟的首领扶起陆深,“我们收到秦九真的传信,已经封锁了迷蛊谷。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苏蛊看着手中的半块蓝色石头,突然感到一阵头痛。石片中涌出无数记忆碎片,其中一片格外清晰:白婆婆年轻时跪在蛊术联盟的祠堂前,被长老们宣判驱逐。
“原来……她也曾是善蛊师。”苏蛊喃喃道。
陆深握紧她的手:“也许,我们应该听听她的故事。”
夕阳的余晖透过溶洞的缝隙洒落,将忆魂花染成血红色。陆深和苏蛊知道,与忆蛊派的较量远未结束,但至少这一战,他们守住了落蛊镇的记忆。
善蛊医馆的风铃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沧桑。陆深翻开《善蛊集录》,在“忆蛊派”章节写下新的批注:
记忆不是牢笼,而是照亮前路的光。唯有直面过去,才能守护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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