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维多利亚港,废弃码头。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吞噬,只有远方都市的霓虹,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投下一点微弱而驳杂的光。
腥咸的海风卷着水汽,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带来一阵刺痛。几只野狗在远处的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发出低沉的呜咽。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腐烂海产混合的恶臭。
林俊豪站在码头的尽头,任由风吹乱他的头发,他背对着香港的繁华,手里紧紧攥着一部手机。
屏幕亮起,他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浩南哥,是我,阿豪。”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仿佛正身处某个危险的监视点。
“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陈浩南,声音里透着一股被压抑的烦躁,像是闷烧的炭火。
“我这边已经查清楚了。”
林俊豪的身体微微前倾,对着话筒,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而急促。
“丧彪今晚会在葡京酒店的地下赌场出现,身边只有不到十个手下。”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消息有足够的时间沉淀下去。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消息可靠吗?”
陈浩南的怀疑,隔着电波都清晰可闻。
“绝对可靠!”
林俊豪的语气瞬间变得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一丝被质疑的委屈。
“我买通了丧彪身边的一个马仔,花了大价钱。B哥交代的事,我不敢怠慢。”
这句话是淬了毒的蜜糖。
前半句是功劳,后半句是忠心。他将自己完全摆在了为大佬B分忧、为陈浩南铺路的位置上,堵死了所有质疑的可能。
陈浩南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知道了。”
他冷冷地扔下三个字,挂断了电话。
码头的另一头,一辆破旧的丰田车里,烟雾缭绕。
山鸡看着陈浩南阴沉的脸,将手里的烟蒂弹飞出去,一道红光在黑暗中划过。
“南哥,信不信得过他?”
“我总觉得这小子没安好心,笑起来都阴阳怪气的。”
陈浩南没有立刻回答。
他拉下车窗,吐出一大口浓烟,尼古丁的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
烟雾被窗外的夜风瞬间扯碎。
他也觉得不对劲。
林俊豪这个人,像一条藏在水草里的毒蛇,平时看不见,一出现就必然带着剧毒。
可他是B哥亲自安插过去的。
而且,这份情报听起来天衣无缝,每一个细节都符合逻辑。
最重要的,是B哥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社团里风言风语,都说他陈浩南只会打打杀杀,难成大器。B哥顶着巨大的压力保他,他急需一个机会,一个足够分量的功劳,来堵住所有人的嘴,也为B哥争一口气。
这个机会,现在就摆在眼前。
“不管他安的什么心,B哥的命令必须完成。”
陈浩南的眼神穿过挡风玻璃,望向那片被夜色吞没的漆黑海面,声音冷得像铁。
他将手中燃到尽头的烟头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火星爆开,瞬间熄灭。
眼中,闪过一丝不顾一切的狠厉。
“通知兄弟们,准备家伙,今晚就过海!”
“这个功劳,谁也抢不走!”
……
废弃码头。
林俊豪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脸上紧绷的线条缓缓松弛。
一丝笑意,像是藤蔓一样,从他的嘴角开始向上攀爬,最终占据了整张脸。
那笑意冰冷,不带任何温度。
鱼儿,已经咬住了最致命的钩。
那份他精心准备的“情报”,从丧彪的行踪到身边的人数,每一个字,都是靓坤坐在桑拿房里,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编造出来的谎言。
而他呈交给大佬B的那份关于澳门赌场生意的真实报告,不过是为了骗取信任而抛出的,一个无关痛痒的诱饵。
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滑到他身后,声音压得极低。
“豪哥,都安排好了。”
是心腹高晋。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如同机器。
“靓坤的人已经把B哥在澳门的线人处理干净了,换上了我们的人。只要陈浩南一到,就会被带进我们准备好的包围圈。”
“很好。”
林俊豪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望向澳门的方向。
隔着一片漆黑的伶仃洋,那座不夜之城的光芒,将天边的云层都映照成一片诡异的暗红色。
在他眼中,那片辉煌,就是一张即将被鲜血染红的画布。
“走吧。”
他转身,语气平静得可怕。
“是时候,去给我们的浩南哥,准备一份‘大礼’了。”
一场精心策划的栽赃大戏,舞台已经搭好,灯光已经就位。
而陈浩南,就是这场大戏中,那个最可悲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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