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三个碧绿罗裙的婢女在小春带领下进了卧房,没人手里都端了盆热水,是供李凌若清洗的,昨夜驸马跟公主没圆房,侧间的浴池就没用上,水就倒在旁边的小池子里。
房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临窗的美人塌换了张新的,帐角垂着的银线络子也被李凌若扯下来盘着玩了。
还有半个时辰,小春麻利地服侍李凌若沐浴完后,挥挥手让其他几人下去,还是一口一个殿下。
“禀殿下,老夫人身子不爽,今日请安许是会晚些,殿下看看哪套衣服中意可好?”
日日身子不爽,怎么还活着。
小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今日的殿下真是安静极了,有些不习惯。
殿下肩薄,穿厚衣裳总是不舒服,宫里的软料子都送了过来,眼下制了几身,各种颜色都有,小春肯定是觉得她穿起来都好看,只是要见老夫人,还是要殿下喜欢才行。
选来选去,挑了最艳的那条,还没穿小春已经幻想到她的样子了,拍了两下手掌。
“殿下果然好眼光,这衣裳可真是好福气。”
“你愈发油嘴滑舌了。”
铜镜明亮,美人娇嗔一句,几捋发丝垂落颈侧,人比花娇。
小春给她补了点眉色,全程屏着呼吸,不然怕自己尖叫出声。
额上画了花钿,是用金粉跟花粉混着的笔。
李凌若皮肤本就白皙,海棠红袄子一穿上,衬得外边的薄雪都逊色的几分,小春拿着斗篷,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得到允许的眼神后开心哼起了歌。
肯定是要穿的,昨夜骤然降温,马厩的小马都冻死了一匹。
风不小,除了斗篷还得带上暖炉。
老夫人小气,除了二公子,谁去都不给添柴,偏偏又喜欢拉着人聊天,夏天还好,冬天可真是受不了。
小春嘀咕着,李凌若也没阻止,这姑娘一直这样,胆子小又实诚,见着谁了都能聊几句。
左右是个忠心的,话多也无妨。
父皇送了她不少宅子,都种满了桃花,李凌若挑了离丞相府最近的一套,要请安还得乘马车过去,小春有些跟不上她的快步,喘着气问:“殿下,不等驸马了吗?”
她没感觉哪里不一样,还是打心底觉得殿下跟驸马昨日吵架今日就能和好。
从前两人就是这样。
往往是李凌若闹脾气,簪子颜色不对都要生好一会儿闷气,周璟安就不厌其烦地搜寻着新奇玩意,哄她高兴。
京中八卦之人都知道,三公主日后定是要嫁周璟安的。
所以即使母后劝阻再三,她都没有后悔过。
周丞相病逝后,一直是老夫人掌管府内大小事,她不愿放权,李凌若也没问过,她以前只在乎周璟安这个人。
至于055说的那地方,跟世外桃源一般,结束后,她定要好好去看看。
“等吧。”
马车停在门口,宫里来的张嬷嬷殷勤笑着,扶着李凌若上去。
“奴婢给殿下问安了,您昨日一走,太后娘娘饭都少吃了半碗,愁眉苦脸地问我们您何时回去再陪她老人家下棋,这不思念难捱,一大早就让奴婢来送殿下去见周老夫人了。”
祖母心系她,也是担心李凌若这性子婚后会吃亏,所以叫了身边的张嬷嬷特意出宫一趟。
她也算张嬷嬷看着长大的,自幼关系亲密,李凌若眨眨眼,拉住她手,微微抬着下巴。
“若若记住了,嬷嬷可得替我多陪陪祖母,有时间我就回宫。”
“殿下放心,奴婢都明白。”
小雪簌簌,被风吹落她发顶,没一会儿地面就积层薄雪,踩起来嘎吱嘎吱的,小春偷偷踩了好几脚。
得知公主在等驸马,张嬷嬷表面没说什么,心里还是腹诽了几句。
请安的大日子,觉什么时候不能睡。
马车宽敞,坐下这一家子都不是问题,她在里边打盹,张嬷嬷就在外头看着,锐利的眼睛都要给院子盯穿了,小春怕她,躲到一边去了。
揣着李凌若给的手炉,一跑开人影都看不见了。
“成何体统。”张嬷嬷暗骂了声。
骂完人就出来了,她双眸发亮,正想赞叹一声好郎君,看清人全样后心都死了。
周家二公子什么时候变成瘸的了!
这以后殿下可怎么过。
周璟安一身月白细底锦服,头发以竹簪束起,容颜如画,坐在寒雪地里,让人觉着下一秒就要被吹走了。
“嬷嬷。”
张嬷嬷干巴巴应着,看殿下也没有要下来接的意思,就招手让躲着的小春赶紧出来帮忙,两人齐着力,才给周璟安连着轮椅托上去。
太瘦了,张嬷嬷拉好帘子,给了李凌若一个同情的眼神,在她眼里,这跟欺骗没什么两样。
要是早知周家二公子瘸了,说什么也要拦住公主下嫁。
李凌若:……
帘子拉开又关上,一路静谧无声,李凌若闭着眼,明显是拒绝交谈,两人面前还有个桌子,上面斟了两杯热茶。
周璟安神色郁郁,手中拢着一卷书,安静专注。
实际疑惑极了,明明特意穿了两人初见的衣裳,为何若若还是没什么反应。
难不成是自己变丑了没有以前好看?
“殿下,驸马爷,丞相府到了。”
目光实在炙热,李凌若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只有避开眼神,提着衣裙迈开腿要下去。
周璟安坐在那里,没有要挪位置让路的意思。
下了决心不跟他说话,李凌若侧身避让,马车踩到石块抖了下,猝不及防就摔了个跟头,整个人摔进周璟安怀里,扑鼻的药香。
这人反环上她腰,抱得很紧。
“若若,不和离好不好。”
听到动静的小春乐呵呵跑走了,张嬷嬷拿着板子,也跟着去抓她。
窗牖被淡粉色的绉纱挡着,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过了会,瞧着两人一前一后下来,一个红了脸,一个红了手。
衣裳倒是都整齐,就是有人明显心情不错。
周璟安死皮赖脸地抓着人手,眼梢潋着薄红,问:“若若手有没有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