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透禁林层叠的树冠,化作斑驳的银屑,洒落在这片被奇迹洗礼过的空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混杂着青草与新生嫩叶的芬芳,彻底压过了林地深处固有的腐朽气息。
邓布利多、斯内普和麦格教授三人,如同误入了神明后花园的凡人,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他们的视线无法从那群独角兽身上移开。
这些神话中的生灵,通体流淌着月华般的光辉,它们低垂着高贵的头颅,用那螺旋状的尖角,亲昵地、带着无上敬意地,轻轻触碰着一个男孩的衣角。
这幅画面,比任何史诗壁画都更具冲击力,彻底颠覆了三位资深巫师长达数十年的魔法认知。
独角兽的骄傲与纯洁,是写入魔法生物教科书第一章的铁律。它们避世,它们疏远一切,它们只容许最纯洁的少女靠近。
可眼前的景象,不是靠近,是朝圣。
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集体性的感恩与臣服。
亚历克斯·莱德像是刚刚结束一场漫长的祈祷。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三位不速之客。
他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没有半分邀功的轻浮,只有一种净化邪恶后残留的凝重,以及一丝被激起的、冰冷的愤怒。
“校长先生,教授们,你们来得正好。”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寂静的林间空地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淬炼,充满了对某种黑暗存在的强烈谴责。
“我刚刚净化了被黑暗魔法污染的月亮井,挽救了这群濒临灭绝的独角兽。”
他侧过身,用手指向那口井。
井水不再是污浊的死黑色,而是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清澈见底,倒映着天穹的星辰,仿佛盛放了一整条银河。
他收回手,目光变得锐利。
“经过我的调查,污染的源头,就在禁林深处。”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
“是那群日益猖獗的八眼巨蛛!它们的族长,阿拉戈克,为了削弱禁林中其他能够威胁到它们族群的强大生物,为了让它们能够肆无忌惮地扩张、捕猎,便恶毒地使用了这种古老的诅咒!”
这番话,掷地有声。
每一个推论都精准地踩在了霍格沃茨管理层最担忧的那个痛点上。
“嘶——!”
回答他的,不是教授们的质疑,而是一阵整齐划一的、尖锐的嘶鸣。
刚刚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的独角兽群,仿佛完全听懂了他的话语。它们猛地扬起头颅,雪白的鬃毛在夜风中飘扬,那数十根闪烁着寒光的尖角,如同一片指向明确的锋利森林,齐刷刷地对准了禁林深处,那个属于蜘蛛巢穴的方向。
愤怒,纯粹的愤怒,从这些圣洁生物的身上勃发出来。
这是最强有力的“物证”,是来自受害者最直接的指控。
逻辑链尚未完全闭合,新的证人便已登场。
费伦泽带领着几名高大的马人,从树林的阴影中无声地走出。他们肌肉虬结的上半身在月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星辰的轨迹。
“邓布利多校长。”
费伦泽对着老人微微躬身,这是一个平等的、而非从属的礼节。
随即,他那双能洞察星空的眼睛,转向了亚历克斯。他的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审视与警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认同的复杂情绪。
“星辰的轨迹,见证了这位智者的善举。”
他的声音低沉而庄严,如同在吟诵古老的预言。
“而蜘蛛,一直是我们森林的公敌。”
马人部落,这群禁林中最古老、最智慧的居民,也为亚历克斯站了台。
一时间,人证、物证、动机、受害者指控……所有要素全部到位。
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逻辑闭环,就此形成。
邓布利多蔚蓝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那是一种哭笑不得,又带着几分欣赏的奇特光芒。
他当然不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以他对亚历克斯行事风格的初步了解,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完美执行的顶级“碰瓷”。
这个男孩,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包括他自己。他甚至算准了自己不会,也不能去揭穿。
但……他无法反驳。
更准确地说,他不想反驳。
近年来,阿拉戈克的族群在禁林里繁衍得太快,太失控了。那些巨大的、饥饿的蜘蛛已经严重破坏了禁林的生态平衡,甚至开始威胁到在禁林边缘活动的学生的安全。
这已经成了悬在霍格沃茨头顶的一个巨大安全隐患。
邓布利多正愁找不到一个足够正当、足够有力的理由,去对那个受海格庇护的族群进行干预和限制。
现在,亚历克斯给他送来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一个由独角兽和马人共同背书的、不容置喙的“罪证”。
“原来如此。”
最终,邓布利多脸上的惊愕与疑惑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与威严。他选择入局,并且要将这场戏,演得比谁都真。
他那双半月形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起老狐狸般的光芒。
“破坏禁林的生态,用恶毒的诅咒威胁独角兽的生命,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罪行!”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校长的威严。
他转向身边的斯内普,只给了一个眼神。
斯内普立刻心领神会。
这位魔药学教授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抽出魔杖,杖尖直指地面,口中念出了一段复杂、拗口、带着强制意味的古代咒语。
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
一股无形的、霸道的力量穿透了厚实的土壤与盘根错节的树根,精准地锁定了地底深处的某个目标。
下一秒,地面猛地拱起一个土包,伴随着泥土的崩裂与树木的倾倒,一只庞然大物被那股力量粗暴地、不容反抗地从它的巢穴深处“请”了出来。
那是一只体型堪比成年大象的巨型蜘蛛,浑身覆盖着粗硬的、灰黑相间的长毛,八只黑漆漆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安与茫然。
阿拉戈克。
它被强行拖拽到空地上,巨大的身体撞断了好几棵大树,显得狼狈不堪。
“邓布利多……是你……”
阿拉戈克用它那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岩石般的声音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与被打扰的不悦。
“你找我有什么事?”
邓布利多向前一步,站在月光下,白色的长须无风自动,气势凛然。
“阿拉戈克。”
他严肃地宣告。
“你因涉嫌使用黑暗魔法污染月亮井、危害禁林生态,现在,我要求你,向莱德先生,以及所有受害者,做出赔偿!”
阿拉戈克那八只黑豆般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它巨大的头颅微微歪斜,似乎在处理这个完全超出了它理解范围的信息。
污染……月亮井?
我?
它那简单而古老的脑子里,飞速回顾着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
我承认,我最近是吃了几个不小心闯进来的倒霉蛋,也默许了我的子孙们把捕猎范围扩大了一点点。
但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坏事了?!
诅咒?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一股巨大的、比蛛网还要黏稠、还要密不透风的委屈,如同山洪暴发,瞬间淹没了这只活了数百年的老年蜘蛛。
它八只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它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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