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院晚宴那诡异的兴奋余波,仍在霍格沃茨的穹顶之下回荡。
亚历克斯·莱德。
这个名字,连同那句“我拒绝为‘神灵’分院”的宣告,已然化作一道无形的烙印,深刻地嵌入了在场每一位师生的记忆深处。
当斯莱特林的新生们在级长的带领下,穿过那面位于地窖深处、仿佛永远在渗着水的石墙时,口令“纯血”的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传说中的公共休息室,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里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一座沉在湖底的、阴森的堡垒。粗砺的巨石构成了墙壁与穹顶,巨大的银绿色织锦垂挂而下,上面用金线绣着中世纪巫师征服巨龙、探寻古墓的冒险图景,人物的面孔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扭曲而诡异。
几扇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黑湖深不见底的墨绿色湖水。偶尔,一个庞大到令人心悸的阴影会贴着玻璃缓缓游过,带来一种被深海巨兽窥视的窒息感。
然而,今夜真正令人窒息的,并非来自湖中的未知生物。
公共休息室里,所有的斯莱特林高年级学生,一个不落地全都在场。他们没有交谈,没有回到寝室,只是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各个角落,倚着石柱,或坐在扶手椅上,双臂抱在胸前。
数十道目光,混合着审视、挑衅,乃至毫不掩饰的敌意,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刚刚踏入此地的新生身上。
最终,所有的视线都锁定在了那群新生中最核心的位置——被众人下意识簇拥着的亚历克斯·莱德。
在斯莱特林,古老的血脉与绝对的实力,是镌刻在灵魂中的两条铁律。亚历克斯或许在分院仪式上获得了某种前所未有的认可,但他主动选择斯莱特林,而非被分院帽直接分配的行为,在这些骄傲的纯血继承者眼中,是一种必须被“检验”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
人群分开。
一个身材魁梧得如同成年巨怪的男生走了出来,他每一步都让石质地板发出轻微的震颤。五年级的级长,马库斯·弗林特。他那张粗犷的脸上,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
在他身后,十几个高年级学生默契地移动脚步,不着痕迹地封锁了所有退路,形成了一个疏而不漏的包围圈。
“莱德。”
马库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在空旷的休息室里激起回音。
“欢迎来到斯莱特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
“不过在这里,每一个新成员,都需要向学院证明自己的价值。你在礼堂的表现……很‘精彩’。”
他刻意加重了“精彩”这个词的读音,嘲弄的意味溢于言表。
“现在,让我们看看,你那份‘狂妄’,是否有足够的实力来支撑。”
空气的流动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新生们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发抖。就连一路上都维持着贵族派头的德拉科·马尔福,也无法控制地向后缩了缩脖子,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
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下马威”。
是斯莱特林学院内部沿袭了上千年的、最原始也最残酷的生存法则展示。
风暴中心的亚历克斯,却平静得惊人。他甚至连肩上那只羽毛漆黑如夜的渡鸦都没有惊动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众人,平静地落在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马库斯脸上。那张十一岁的孩童面孔上,没有恐惧,没有紧张,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没有去摸口袋里的魔杖。
“弗林特先生。”
他的声音响了起来,清晰、冷静,穿透了凝滞的空气,精准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的观点,我部分认同。但你对‘实力’这个词的定义,似乎过于狭隘了。”
说完,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让他脱离了新生群体的庇护,独自一人,直面着马库斯和他身后那群充满敌意的高年级学生。
他直视着马库斯那双凶戾的眼睛,语气平缓得像一位正在授课的教授。
“那么,我们来做一个小小的思维实验吧。”
“请回答我一个简单的问题。”
亚历克斯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引导听者的思绪。
“在我现在将要说的这句话里,‘这句话是谎言’——请问,这句话本身,是真的,还是假的?”
马库斯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预想过对方可能会亮出魔杖,施展一个惊人的魔咒来负隅顽抗。他甚至期待着一场碾压式的决斗,用最直接的暴力来确立斯莱特林的规矩。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抛出的,只是一个听起来无比愚蠢的绕口令。
“当然是……”
他张开嘴,准备用一个嗤笑来终结这场闹剧。
然而,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死死地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大脑在飞速运转。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它的内容,“这句话是谎言”,就必须成立。所以,这句话是谎言。
可如果这句话是谎言……那么它的内容,“这句话是谎言”,就是不成立的。所以,这句话必须是真的。
真,导向了假。
假,又导向了真。
这个看似简单的语言游戏,在他的思维中瞬间扭曲、变形,构成了一个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无法挣脱、自我矛盾的逻辑闭环。
一个思想的死循环。
在亚历克斯那名为【世界树之心】的天赋微弱加持下,他的语言被悄然赋予了一层几乎无法被魔法侦测到的概念性力量。
这个逻辑悖论,不再是一个停留在纸面上的抽象概念。
它活了过来。
它化作一道精神层面的钻心咒,一个自我繁殖的思维病毒,直接在他的意识核心里,疯狂地自我运转,自我撕裂!
马库斯脸上那副轻蔑的表情,正在迅速瓦解。
茫然,取而代之。
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痛苦。
他的双眼失去了焦距,瞳孔在无规律地剧烈收缩。额角上,一根根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狰狞地暴起,仿佛他的大脑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挤压、碾磨。
“呃……啊……”
他喉咙深处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野兽般的呻吟,魁梧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双腿发软,膝盖在打弯。
最终,在所有斯莱特林学生那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这位以强悍著称的五年级级长,两眼猛地向上一翻,露出了骇人的眼白。
一缕白沫,从他口角溢出。
他那庞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咚!”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如同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寂静。
休息室里只剩下壁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黑湖湖水拍打石壁的、若有若无的闷响。
那个十一岁的男孩,亚历克斯·莱德,自始至终,甚至没有动过一根手指。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用一句话,让一个比他高大强壮太多的高年级巫师,当场“宕机”。
这一幕无声的、诡异的“精神击溃”,让在场的所有斯莱特林,无论高年级还是新生,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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