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录取
京都大学博士研究生初试成绩公布那天,祁同伟几乎是屏着呼吸,手指微微发颤地从公告栏密密麻麻的名单里找到自己的考号。
他盯着那份成绩单,眼睛一眨不眨,反复确认了三遍——姓名、考号、分数,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直到第三遍看完,一股滚烫的热流才猛地从心底窜起,直冲头顶,心脏后知后觉地、咚咚咚地狂跳起来,撞得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他一把抓起那张薄薄的纸,转身就跑,皮鞋在走廊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敲出一串急促而清脆的响声,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一把就推开了马区长办公室那扇漆色有些斑驳的木门。
“区长。
过了。
初试过了。”
他冲进门,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脸上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极度的激动泛着厚厚的红晕,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被汗水沾湿,贴在额头上。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成绩单,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仿佛攥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能改变命运的千钧重担。
马区长正戴着老花镜,伏案批阅着一份厚厚的文件,闻声抬起头,先是一愣,待看清是祁同伟和他那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模样,再看到他手中挥舞的纸张,随即明白过来。
他朗声大笑起来,浑厚的笑声充满了整个办公室。
他摘下眼镜,随手放在文件上,绕过堆满书籍文件的办公桌,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结结实实、毫不含糊地重重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那力道大得让祁同伟身子都跟着晃了一下:“好小子。
我就知道你准行。
从来就没怀疑过。
瞧瞧这分数。
漂亮。
太给我们西夏长脸了。”
他凑近仔细看了看成绩单上的数字,眼里的赞赏几乎要溢出来,“啥也别想了,心无旁骛,好好准备复试。
需要啥支持尽管开口,假我批了。”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来年三月。
京都大学古朴肃穆的校园里,在职博士生考试最终放榜。
红底烫金的榜文贴在老旧的公告栏玻璃后面,在早春温暖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祁同伟挤在外面,心跳如鼓。
终于,他看到了——他的名字,“祁同伟”三个字,赫然列在法学专业录取名单的第一位。
那名字仿佛自身在发光,灼灼其华,瞬间吸引了他所有的视线,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这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飞越千山万水,第一时间就传回了西夏。
祁同伟再次站在马区长办公室里,比起上次的失态,这次他表面沉稳了些,努力想表现得平静,但眼底那簇兴奋与感激的火苗却跳跃着,藏也藏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马区长正拿着电话,听着那头传来的详细喜报,脸上的笑容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样不断扩大,最后简直要咧到耳根后,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细的缝,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得更深了。
“好。
好。
专业第一。
哈哈哈。
太好了。”
他重重放下电话听筒,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桌面都似乎颤了一下。
他绕过桌子,这次是两只大手一起用力,重重拍在祁同伟的双肩上,用力地摇晃着他,仿佛要试试这小伙子的身板到底有多结实,“真给我长脸。
给咱们西夏长脸了。
金子。
你小子就是块真金子。
埋在咱们这黄沙土坷垃里也遮不住你这冲天的光。”
激动和喜悦的气氛稍稍平息后,马区长回到座位,沉吟了片刻,眼神变得更深邃悠远。
他递给祁同伟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才缓缓说道,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同伟啊,法学,你要继续往深里钻,往精里研,这是你的根本,是你的看家本领。
但你想过没有?未来咱们西夏的发展,光懂法条律令、能断官司是非还不够,经济这根弦,必须得拨响、拨准喽。
这才是能让老百姓腰包鼓起来、日子富起来的真家伙,是咱们脱贫致富的命根子。”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掐灭了只抽了几口的烟,拿起电话,手指在拨号盘上利落地转动,“我有个老同学,在北平中央部委工作,分管这方面,我找他聊聊,看看有没有路子,能不能让你这棵好苗子再多吸收点养分。”
电话接通,那头的老同学,早已风闻祁同伟考取京都大学法学博士头名这颗“卫星”,此刻再听马区长带着自豪的语气提出想让这个宝贝疙瘩再修一个经济学学位的想法,惊讶之余更是好奇不已,当下没有推辞,爽快应承下来:“好你个老马,手下真是藏龙卧虎啊。
这么棵好苗子,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哈哈哈,行。
这个忙我帮了,我试试看,牵个线,成不成看造化,但也得看你这兵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神。”
几经辗转,线托到了京都大学一位主管教学和科研的副校长那里。
副校长对祁同伟的情况进行了非常详细的了解,那份闪着金光的“专业第一”成绩单,与他“扎根西北基层”、“主动投身扶贫”的背景形成了奇特而深刻的对比,让他欣赏不已,连称“难得难得”。
他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便欣然同意了这份特殊的双修学位申请,并亲自提笔,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引荐信,将他引荐给了一位在经济史学界造诣深厚、以眼光独到著称的教授。
祁同伟怀着忐忑又充满期待的心情,带着那本凝聚了无数个西北寒夜的心血、刚刚用钢笔一字一句工整誊抄完毕的《大国崛起》终稿,以及那份崭新的、还散发着淡淡油墨香的法学博士录取通知书,叩开了那位教授的门。
教授办公室书香弥漫,他本人温文尔雅,待人谦和。
他仔细地、一页页地翻阅着那厚厚的手写稿,眼中不时闪过惊异和赞叹的光芒。
但他沉吟良久,指节轻轻叩着桌面,最终还是坦诚相告:“同伟同志,不瞒你说,你的才华,特别是这种宏大的历史视野和穿透力,令我非常惊叹。
但我自觉,我的研究领域和框架,或许还是偏于传统,窄了些。
我的老师,陈岱荪教授,他是经济学界的泰斗,学贯中西,视野恢弘,胸襟广阔,或许他那里,才是更能让你这条蛟龙腾跃翻身的广阔天地。
这样,我为你写封信引荐。
若……若陈老那边机缘未到,我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届时我们亦可相互学习,共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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