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还亮着，司机踩着刹车，江屿的手机搁在腿上，屏幕停在平台推送的剪辑预告页面。他没再往下划，只是盯着“导演惊呼开挂”这几个字，轻轻啧了一声。
车窗外的便利店招牌被阳光照得发白，像极了剧本纸张反光的样子。他伸手把帆布包往里推了推，指尖触到《白夜追光》第十五页那个折角——独白还没看完，脑子里却已开始自动接续台词。
手机震了。
不是推送，是来电。来电人显示“林飒”。
他接起来，没说话，等对方先开口。
“你现在是顶流报价了。”林飒的声音没有半点恭喜的意味，“三档综艺同时递邀约，两档常驻，一档飞行。品牌方排到下周才能排上你的时间档期。代言预付金直接翻倍，有个护肤品牌想让你拍TVC，导演组点名要‘真实感’，说别的演员太演。”
江屿“嗯”了一声，视线仍落在剧本封面上。
“但我先问一句——”林飒顿了顿，“你还记得‘随缘’两个字怎么写吗？”
他扯了下嘴角：“怎么，怕我飘了？”
“不是怕你飘，是怕你被架上去下不来。”林飒语速不快，但字字清晰，“你现在的人气，是因为观众觉得你‘不像明星’才喜欢你。你要是开始接一堆通告、立‘逆袭人设’、炒‘从糊到爆’的苦情故事，人设就塌了。塌了不是跌回原点，是直接被骂‘装佛系’。”
江屿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刚才那条数据推送还在：粉丝单日涨一百二十万。
他忽然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像小时候写作文，明明只想说点真心话，结果全班都在等你押中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靠在车窗边，望着外面流动的街景，“可我没打算趁热打铁，也没想搞什么‘爆红之后如何保持’的专题采访。我就是顺手推了个逻辑链，节目组剪得好，观众愿意看，这不挺正常？”
林飒沉默了几秒：“你这哪是正常，你是真不怕错过。”
“错过什么？”他笑了笑，“错过趁热捞钱？错过立奋斗人设？错过跟谁打擂台？我连热搜都懒得刷，你说我能错过啥？”
“你错过的是资本眼里的‘可控性’。”林飒语气沉了些，“你现在不接通告、不炒话题、不蹭热度，平台觉得你不可预知——他们喜欢能按剧本走的艺人，不喜欢你这种全靠临场发挥的。”
江屿挑眉：“那他们别找我啊。”
“问题是他们找你。”林飒叹了口气，“而且找得比谁都勤。你现在不是‘可有可无’，是‘抢手货’。一旦你哪天不‘随缘’了，开始挑资源、压价、耍大牌，别人就会说——看吧，他终于暴露了。”
车内安静了一瞬。
司机轻踩油门，绿灯亮了。
江屿望着窗外掠过的广告牌，上面是秦婉代言的饮料，笑容甜美，眼神却像在盯人。
“所以我得一直‘随缘’？”他问。
“不是‘得’，是你本来就是这样。”林飒说，“你要是装，早装不住了。可你偏偏不装，反而红了。所以别现在开始学别人搞规划、立目标、定KPI。你一那样，人设就崩。”
江屿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知道林飒说得对。
他也知道，自己确实没想红。
他只是那天在《明侦》棚里，脑子卡着《白夜追光》的卧底逻辑，顺手把凶手的破绽串了一遍。结果节目组剪出来，观众觉得“神了”。
可在他眼里，那跟早上刷牙时突然想通昨晚的梦为啥那么离谱，没什么区别。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系统提示。
【缘分值达标，解锁技能——危机公关预判】
他皱了皱眉。
“又来？”他低声自语，“这次能预判啥？”
上回是“情感表达艺术”，直播时随口一句“随缘吧”直接引爆弹幕；再上回是“竞技状态爆发”，跑个综艺反超流量小生。现在又来个“危机公关预判”，听着像算命。
但他没深想。
系统从不解释，他也从不依赖。反正技能用了就没了，别人只当他是“灵光一闪”。
他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扣在腿上，转头看向窗外。
车快到小区了。
林飒在电话那头还在说：“《极挑3》那边导演组又催了，周野也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我先压着，等你点头。还有个电影试镜，陈砚导演的，下周三，我给你推资料。”
“先不急。”他说，“《白夜追光》试戏在后天，我得先把这段啃完。”
林飒“嗯”了声：“行，你有数就行。但我提醒你——热度这东西，像泡面，三分钟最香，放久了，要么坨了，要么被人掀了盖子。”
电话挂了。
江屿把手机塞进帆布包，顺手掏出三明治咬了一口。油纸沾了点酱，他懒得擦，任由嘴角留着一点黄。
刚咽下一口，手机又震了。
不是电话，是消息。
微信弹窗跳出，发信人：秦婉。
他点开。
“听说你红了？小心翻车。”
江屿盯着这行字看了两秒，嘴角动了动。
他没回。
甚至没截图。
只是把手机反扣在座位上，低声说了句：“她又开始了。”
然后继续啃三明治。
车停了。
他拎着帆布包下车，三明治还剩一半。小区门口的快递架歪了，他顺手扶正，顺带看了眼自己信箱——塞着张广告单，印着“限时特惠，洗剪吹39元”。
他抽出来，折了两下塞进包里，准备回头当草稿纸用。
上楼时碰到邻居牵狗，狗冲他叫了两声。
“吵什么。”他摸了摸狗头，狗立马摇尾巴。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
屋里安静。
他把包扔沙发上，三明治放茶几，刚要坐下，手机又震了。
还是微信。
他以为是秦婉又发什么，结果是周野。
“江屿！！《明侦》花絮剪出来了！你推理那段被做成‘高能合集’，B站单日播放破五百万！弹幕全是‘这脑子不去破案可惜了’！”
江屿看了眼，没回。
他打开笔记本，翻到《白夜追光》试戏片段，开始默戏。
周野又发：“导演组说你有‘天然综艺感’，建议你多接点综艺，趁热打铁！！”
江屿合上电脑，起身去厨房倒水。
路过茶几时，瞥了眼那半块三明治。
酱渍在油纸上晕开，像一幅抽象画。
他忽然想起系统刚解锁的“危机公关预判”。
预判啥？
预判秦婉要搞事？预判综艺组要剪他黑料？还是预判哪天自己说错话被断章取义？
他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反正到时候该来的总会来。
他端着水杯坐回沙发，翻开剧本第十五页，手指轻轻划过那行独白：
“我怀疑的不是任务，是我自己为什么从不怀疑。”
楼下传来小孩骑滑板车的声音，哐当一下撞在花坛边。
江屿抬头看了眼窗外。
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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