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推开摄影棚的门，阳光斜切在走廊尽头的垃圾桶上。
饼干袋扔进去，弹了出来。
他没回头。
车门咔哒一声。林飒已经在驾驶座，手里捏着个U盘。
“给。”她递过去。
江屿接住，塞进裤兜。
“刚才那人，选角导演，私下给的。”林飒点火，语气平得像在报天气，“说留个备份，方便后期参考。”
江屿嗯了声。
低头看手机，没消息。
林飒从后视镜扫他一眼：“你刚才是真进去了？还是装的？”
“什么真进去？”
“演那段的时候。”她顿了顿，“十个试镜，八个在演情绪。你那个……不像。”
江屿靠上座椅，闭眼。
“我只是想到点事。”
“想到什么？”
“以前有个人，信写了三年，最后烧了。”他睁开眼，笑了笑，“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后悔？”
林飒没接话。
车窗降下半寸。风灌进来，吹散了那层沉默。
回到公司，她没进办公室，直接插上U盘。
视频加载出来。
影棚冷光打在江屿身上。他穿那件洗得发灰的T恤，站在空地中央。
陈砚的声音响起：“即兴演一段——刚得知恋人去世，你接到电话，她走了。”
林飒手指悬在空格键上。
画面里的江屿闭眼，再睁，眼底已经泛红。
“她走了。”声音轻得像自语。
然后是沉默。肩膀一点点塌下去。手指蜷了蜷，像攥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她拉进度条，重放他蹲下抱头的三秒。
肩膀抖了一下。不是抽搐，也不是表演式的崩溃。
是人被情绪压垮时，身体自己动了。
她切到陈砚的镜头。
老爷子笔尖停了停，落在纸上，写了个“有魂”。
林飒猛地抬头，盯着江屿：“你这演技……开挂了？”
江屿正低头捡手机，听见，抬头一笑：“可能系统帮我调了档。”
“又来。”林飒翻白眼，“你每次说‘系统’，我就知道你要装傻。”
“我没装。”他耸肩，“就是今天脑子特别清楚，像手机突然连上了5G。”
林飒盯着他三秒，忽然起身，关门，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偷偷上课了？找的谁？多少钱？我报销。”
“没上课。”江屿摇头，“也没预演。陈导让演，我就演了。”
“那你之前试戏，怎么没这状态？”
“之前？”他咬了口饼干，“之前没人问我‘你接到恋人死讯会怎样’。这种问题，谁没事自己想？”
林飒坐回椅子，手指敲着桌面。
她干宣传十年，最懂“突然变强”背后有鬼。
有人背剧本到凌晨，有人提前套词，有人请情绪教练。
可江屿——
T恤歪领，头发乱得像被猫踩过，嘴里还嚼着饼干。
不像是能憋大招的人。
除非，他真有天赋。
这念头冒出来，她自己一愣。
“你老实说，”她盯着他，“是不是早就想转型？暗地里准备很久了？”
江屿嚼完，咽下：“我要真想红，早去直播间卖惨了。‘我妈病了我还得交房租’——多催泪。”
“别贫。”林飒敲他脑袋，“我是说，你这进步，不合常理。”
“合不合常理，看结果就行。”他把包装袋捏成团，一抛。
垃圾桶。
进了。
“这次。”他笑了笑。
手机响了。
周野，免提。
背景全是人声和音乐。
“江屿！你炸了！”周野吼，“#江屿演技#上热搜第八！沈知意点赞你那段，导演回应‘有魂’被扒，全网都在问你是谁！”
江屿一愣：“她点赞了？”
“可不是！就你蹲下那段，剪成十秒，播放破两千万！评论都在刷‘这演技不火没天理’‘糊咖也能演戏’‘建议查查他是不是偷偷上了中戏’！”
林飒一把抢过手机：“谁传的？”
“不知道，但肯定是圈内人。”周野笑，“现在剧组都在问你档期，连我导演都想拉你进新综艺——‘沉浸式情感体验’那种。”
江屿低头看了眼裤兜里的U盘。
指尖有点热，像有股暖流顺着血管往上走。
他没在意，只当是刚吃完饼干，血糖上来了。
林飒挂了电话，盯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热度来了，得接住。”她语速加快，“趁现在，接两部戏，立个‘实力派逆袭’人设，安排采访，讲讲你十年龙套心路历程——”
“别。”江屿摆手，“我不立人设。”
“你不立也得立！全网都在等你回应，你不说话，别人就替你编故事。”
“那就让他们编。”他站起来，活动脖子，“反正故事又不是我写的。”
林飒气笑了：“多少人挤破头想有这机会？你倒好，送上门还往外推？”
“我没推。”他语气平静，“只是不想急着用它。”
“为什么？”
“急了，就不随缘了。”他笑了笑，“你看，U盘我都没打开，不也挺好吗？”
林飒盯着他，忽然觉得这人看不懂。
她带过那么多艺人，要么拼命爬，要么破罐破摔。
江屿不一样。
他像站在风口，风来了，不躲，也不追，就站着。
可风，总往他那边刮。
她还想劝，电脑弹出提示——
只有江屿看得见。
【缘分值达标，解锁“剧本理解加速”技能】
他没点开。
只觉得脑子里多了点什么。
像昨天看不懂的段落，今天突然通了。
他拿起桌上新剧本，翻了两页。
原本拗口的台词，现在读起来顺得像日常对话。
“这剧本……写得挺有意思。”他说。
林飒瞥了一眼：“《暗涌》，刑侦剧，男二号，下周试镜。”
“我看看。”他继续翻，速度越来越快，像扫二维码。
林飒盯着他：“你以前看剧本，至少得看三遍才敢开口。”
“现在不用了。”他合上剧本，“大概看懂了。”
“大概？”
“嗯。”他站起来，“走，吃饭去。楼下新开了家川菜，老板说水煮鱼能辣哭东北人。”
“你就不关心热搜？不看网友怎么说你？”
“看干嘛。”他拉开门，“他们爱说就说，我又不会少块肉。”
林飒跟出去，忍不住问：“那你到底图什么？红？钱？还是……就图个乐？”
江屿回头，笑出小虎牙：“图个不装呗。”
下楼时，周野又打来。
“江屿！秦婉直播间刚提你了！她说‘有些演员靠一段视频就爆红，是不是太容易了？’——明摆着阴阳你！”
江屿接过手机，按下通话键，声音清亮：“秦老师，你说得对，确实容易——毕竟，我又不用靠炒CP上热搜。”
电话那头，周野差点笑岔气。
林飒摇头：“你这嘴，迟早惹事。”
“不惹事。”江屿把手机还回去，“就是随缘回个嘴。”
电梯门开。
江屿忽然问：“林姐，陈导那句‘有魂’，是不是夸我演得真？”
“是。”林飒点头，“在圈里，这话等于说你有资格当演员。”
“那就行。”他靠在电梯壁上，“我没想当大腕，就是不想再演那种‘瞪眼喊卡’的戏了。”
电梯门开，阳光扑进来。
江屿抬手挡光，眯眼看了会天。
手机震了下。
他掏出来，锁屏，塞回兜里。
没看。
【自然回应，缘分值 5】
街对面，一个女孩举着手机在拍他。
他冲她挥了挥手。
女孩差点跳起来。
林飒看着，忽然说：“网上都在传，说你有背景，不然不可能突然演技开窍。”
江屿笑了：“让他们传呗。反正我又不靠传言吃饭。”
“那你靠什么？”
他抬头，看飘过的云：“靠……今天这顿水煮鱼？”
林飒翻白眼：“你再贫，我真不管你了。”
江屿嘿嘿笑。
手机又响。
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喂了声。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低沉男声传来：“江屿？我是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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