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四合院里万籁俱寂,只有几声零星的虫鸣,和老槐树的叶子在晚风中发出的沙沙轻响。月光如水,透过窗棂,在贾家的泥土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清辉。
那锅白天熬煮的骨头汤,早已见了底。
汤水并不浓白,泛着一层浑浊的油花,几根被吮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沉在锅底,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
这股味道,源于它们在垃圾堆里与腐烂菜叶和污水的半日纠缠。
常言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这句乡野俗语,被贾张氏奉为圭臬。在她看来,只要是能进嘴的吃食,用开水滚一遍,就是天底下最干净的东西。至于骨头上沾染的苍蝇卵、肉眼看不见的霉菌,以及那些在污秽中滋生的恶菌,全都不在她那贫瘠的认知范围之内。
她甚至还因为棒梗把汤喝得一滴不剩,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觉得自己的精明又占了天大的便宜。
然而,有些便宜,注定要用最惨痛的代价来偿还。
子时刚过,万物沉眠。
“呃……”
一声压抑的呻吟,从棒梗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睡在旁边的秦淮茹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并未在意。
可这只是个开始。
“哎哟……哎哟喂!”
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充满了无法忍受的痛苦。
“疼!疼死我了!我的肚子!”
棒梗猛地从梦中惊醒,那不是寻常的腹痛,而是一种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在他肠子里疯狂搅动的酷刑!剧痛瞬间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甚至无法坐起,整个人在床上痛苦地弓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瞬间浸湿了枕巾。
“棒梗?!”
“我的乖孙啊!”
秦淮茹和贾张氏被这声惨叫骇得魂飞魄散,几乎是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
煤油灯被手忙脚乱地点亮,昏黄的光晕下,是棒梗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变形、毫无血色的小脸。
还不等两人扑上前,一声异响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噗嗤——!
那声音沉闷而响亮,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润感。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着酸腐与腥臊的恶臭,如同引爆了一颗无形的炸弹,以床铺为中心,轰然炸开,瞬间侵占了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
那气味霸道至极,钻进鼻腔,直冲天灵盖,熏得人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棒梗,拉了!
一泻千里!
恶臭的洪流甚至浸透了单薄的褥子,顺着床板的缝隙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天杀的!这……”
贾张氏刚要破口大骂,却见棒梗在泄洪之后,又猛地绷直了身体,喉咙里发出一阵干呕。
他上半身奋力弹起。
“哇——”
一口酸臭的洪流,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白天喝下去的骨头汤,混杂着半消化的窝头和菜叶,形成了一滩黄白相间的污秽,劈头盖脸地喷洒在床铺上、被子上,甚至溅到了秦淮茹的脸上!
上吐!下泻!
急性肠胃炎最爆裂的症状,在短短几十秒内,狂风暴雨般席卷了这个本就逼仄的房间!
“哎哟我的乖孙啊!你这是怎么了!”
“快!快快快!拿盆来!拿布来!”
贾家彻底乱了套。
贾张氏的尖叫,秦淮茹的惊呼,棒梗撕心裂肺的哭嚎,混合着呕吐物与排泄物的双重恶臭,形成了一场恐怖的感官风暴。
这栋老宅的墙壁,薄得同一张纸。
这股惊人的动静和气味,毫不费力地穿透了墙壁,蛮横地闯入了四合院每一个熟睡的邻居的梦中。
“我操!什么味儿啊!”
中院的许大茂第一个被熏醒,一脚踹开房门,捂着鼻子就骂。
“大半夜的,贾家是掉茅坑里了吗?怎么他妈的这么臭!”
“听这鬼哭狼嚎的动静,八成是棒梗那小王八蛋又作什么妖了吧?”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时间,院里各家各户的灯陆续亮起,窗户和房门被推开一道道缝隙。邻居们探出头,脸上写满了被打扰清梦的愤怒和厌恶,在闻到那股随风飘散的恶臭后,又纷纷捏住了鼻子,脸上的表情愈发嫌恶。
整个四合院,都被贾家的这场午夜闹剧给搅得鸡犬不宁。
屋里,秦淮茹和贾张氏已经顾不上邻居的咒骂了。
她们看着在污秽中打滚,疼得几乎要昏死过去的棒梗,心都碎了。
秦淮茹手忙脚乱地用破布擦拭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而贾张氏,那颗永远只为自己家人着想、偏到天边去的心,在极致的慌乱与心疼之下,开始疯狂地为这场灾难寻找一个可以推卸责任的出口。
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天还好好的,吃了晚饭才……晚饭?
骨头汤!
那碗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骨头汤!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她的脑海。
那堆骨头,是林家扔出来的!
对!就是林家!
贾张氏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燃起了两簇怨毒的火焰。她那愚昧而自私的大脑,自行脑补出了一套完整的逻辑链条。
林修那个小畜生,肯定早就知道骨头有毒!
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把有毒的骨头扔出来,就是算准了自己会去捡,算准了棒梗会吃!
他这是要害死自己的宝贝孙子啊!
这个天杀的丧门星!好恶毒的心肠!
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看着疼得死去活来的孙子,看着满屋的狼藉,那股无能为力的恐慌,尽数转化为了指向他人的、最恶毒的疯狂!
贾张氏猛地转身,一把推开房门,像一头发了疯的老狗,冲进了清冷的院子里。
她甚至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臂,那根枯瘦的手指,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直直地指向林修家那扇紧闭的房门。
“林修——!”
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了四合院的夜空。
“你个天杀的丧门星!你安的什么黑心烂肺啊!”
“你是不是故意在骨头里下毒了!啊?!”
“你存心要害死我们家棒梗啊!你不得好死啊你!”
“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她那沙哑而尖利的咒骂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不休,充满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怨毒与疯狂,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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