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毒辣的日头悬在天上,不见半点云彩遮挡,炙烤着整个京城。
大地被晒得龟裂,墙角的野草都打了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热浪混合的焦灼气味。
树上的知了疯了一样,扯着嗓子嘶鸣,那声音尖锐、绵长,像是无数根钢针,一下下扎进人烦躁的神经里,搅得人心神不宁。
整个红星四合院,就一口巨大的露天蒸笼,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无处可逃。院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爷子,索性连褂子都脱了,一个个光着膀子,露出干瘦的排骨,手里捏着一把破了边的蒲扇,有气无力地扇着。
可扇出来的风,带着体温,带着汗气,非但不能解暑,反而更添了几分黏腻的烦闷。
孩子们是院里最遭罪的,一个个热得满地打滚,哭声此起彼伏。细嫩的皮肤上,捂出了一片片红通通的痱子,痒得钻心,一挠就是一道血痕。
这年头,日子过得紧巴,物资更是匮乏。
对这些孩子来说,能花上五分钱,从走街串巷的货郎手里买一根融化得飞快、甜味寡淡的冰棍,那已经是堪比过年的奢侈享受了。
然而,就在这片被酷暑统治的沉闷天地里,中院林修家的窗户缝里,却悠悠地飘出了一缕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是一股清甜的、带着丝丝凉意的香气,极淡,却极具穿透力,像一根无形的羽毛,轻轻搔刮着每一个闻到它的人的嗅觉。
屋内。
林修站在一张小方桌前,神情专注。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古朴的梅花形木质模具。
下午,他在脑海中无声地与系统进行了沟通。
“系统,兑换绿豆五斤,白糖两斤,小型冰柜一台。”
【叮!消耗匠心值10点,兑换成功。】
【物品已发放,冰柜外观已进行伪装处理,符合当前时代背景。】
于是,一口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陈旧的木箱,便凭空出现在了屋子的角落。只有林修知道,这粗糙的木头外壳下,包裹着的是超越这个时代几十年的制冷科技。
他将精心熬煮、过滤,早已化作细腻绿豆沙的原料,细致地拌入白糖,再小心翼翼地填入模具之中,用手掌压实。
脱模,一块块边缘清晰、花瓣精致的梅花状绿豆糕便成型了。
他将这些尚带着余温的绿豆糕整齐地码放在一个搪瓷盘里,然后打开那只“木箱”。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瞬间从箱口溢出,带着沁入骨髓的凉意,扑面而来。
妹妹丫丫正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托着下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的动作,小脸上满是好奇与期待。
当那股寒气飘过来时,她舒服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上的燥热和黏腻感,仿佛瞬间就被驱散了大半。
林修将整盘绿豆糕放进箱子里,关上盖子。
“丫丫,再等一会儿,等它变得冰冰凉凉的,就可以吃了。”
“嗯!”丫丫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嘴抿得紧紧的,口水已经在悄悄分泌了。
时间在小姑娘焦急的等待中,过得格外缓慢。
终于,林修再次打开了木箱。
这一次,当他把那盘绿豆糕端出来时,整个屋子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搪瓷盘的表面凝结出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那些精致的梅花绿豆糕,散发着淡淡的、混合着豆香与清甜的香气,更缭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雾。
丫丫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那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
“可以吃了吗,哥?”
“吃吧,我们丫丫的小点心。”林修笑着将盘子推到她面前。
丫丫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动作却格外轻柔,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她捏起一块,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又是一阵舒服的轻颤。
她把那块小小的绿豆糕送到嘴边,先是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一股冰凉香甜的滋味,瞬间在她的味蕾上炸开!
丫丫的眼睛又睁大了几分,她不再犹豫,张开小嘴,轻轻咬下了一口。
入口即化!
细腻的豆沙,冰凉的口感,恰到好处的甜度,三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那股清凉感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股清泉,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将体内积攒的所有暑气,都一扫而空!
“唔……”
丫丫舒服得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整个人都幸福得快要融化了。
“哥,真好吃!”
她含糊不清地赞叹着,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快乐。
这股独特的、混杂着食物香气与冰镇气息的味道,很快就突破了门窗的阻隔,在整个燥热的院子里弥漫开来。
院里正在玩闹的孩子们,鼻子最是灵敏。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耸动着小鼻子,像一群嗅到蜜糖的蚂蚁,循着香味的源头找了过来。
很快,林修家的窗户上,就趴上了一排小脑袋。
他们透过蒙着灰尘的玻璃,眼巴巴地看着屋里,看着丫丫小口小口地吃着那种他们从未见过、却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食物,看着她脸上那副幸福到飘起来的表情。
每一个孩子的喉结,都在不受控制地滚动着。
口水,已经快要流到地上了。
“林修家在吃什么好东西?”
“闻着好香啊……好像还是冰的……”
“我也想吃……”
人群中,拄着拐杖的棒梗,眼神最为怨毒。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心里的恨意却与日俱增。此刻,他看着丫丫吃得香甜,那股嫉妒的火焰,几乎要从他眼睛里喷出来。
他不敢再冲上去,只能站在门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骂骂咧咧。
“吃独食!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气鬼!烂屁股!吃了肯定拉肚子!”
“不是什么好东西!”
屋里的丫丫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她没有理会。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在品尝了第一块的美味后,并没有立刻去拿第二块。
她看着盘子里剩下的绿豆糕,伸出小手,把盘子往林修的方向推了推。
“哥,我们给妈妈留着吧。”
“妈妈下班回来肯定也热了,妈妈吃。”
林修的心头一暖,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头顶。这个从小就饱经风霜的妹妹,远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要善良。
“放心吧,我们丫丫的这份,谁也抢不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妈妈的那份,哥也早就准备好了。”
说着,林修转身,再次走向那个神奇的“木箱”。
在窗外所有孩子震惊、贪婪、嫉妒的目光注视下,他又从里面端出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盘绿豆糕!
在这个连拥有一台吱呀作响的破风扇都算得上是奢侈的年代,在这个普通人连冰棍都舍不得天天吃的年代。
林修一家人,却能安然地坐在屋里,享受着这种后世才普及、此刻却堪称帝王级的待遇——冰镇甜品。
屋外的世界,是汗流浃背,是烦躁不堪,是蚊蝇乱飞。
屋内的世界,是清凉惬意,是甜香满溢,是其乐融融。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被一堵薄薄的墙壁、一扇小小的窗户分割开来,形成了一道无比鲜明、也无比拉仇恨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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