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的手指从剑柄上缓缓松开,一寸一寸抽离,像是把某种执念也一并拔了出来。他将剑横放在桌边,动作不急不缓,却像是一道无声的宣告——这屋子里,此刻只准有话,不准有刀。
窗外铜铃又响了一下,风没停,警报也没撤,可他不再盯着那扇窗。
“你说你是偷跑出来的……那你最怕的是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闷锤砸在寂静里,“是邀月发现你不见了,还是……我拒绝你留下?”
怜星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瓶边缘。她没抬头,可呼吸节奏变了,像是被戳中了某个藏得极深的软肋。
江峰没等她回答,而是从行囊里取出那枚断裂玉簪,轻轻搁在桌上。碧绿色的断口在昏光下泛着冷意,像一道未愈的旧伤。
“这东西能毁了你身份凭证,也能变成她的追杀令箭。”他说,“你带着它,不是为了逃,是为了证明——你是自愿来的。”
话音落,房间安静得能听见瓷瓶盖子被指尖轻推的细微摩擦声。
怜星终于抬眼,目光落在玉簪上,又慢慢移到他脸上。
“她本来要亲自来。”她嗓音很轻,却不再发颤,“那天夜里,她已经动身了。是南疆五毒教在边境点燃了三盏血灯,说是发现了‘太玄遗卷’,她不得不回。”
江峰挑眉:“所以你是趁乱走的?”
“嗯。”她点头,“我知道她一旦确认你活着,必定亲至。而我……不想再看着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她顿了顿,嘴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你说过,等你变强,会回来接我们。我不信别人,但我信你这句话。所以我得亲眼看看,你还记不记得。”
江峰没笑,也没反驳,只是静静看着她。
“那你腿伤的事呢?”他忽然换了个方向,“真是练功走火入魔?”
怜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低头,手指蜷了蜷,像是在压抑某种突如其来的痛楚。良久,才低声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和她一起去探一座古墓,传说是前朝一位武痴留下的秘窟。机关遍布,步步杀机。我们一路小心,眼看就要拿到那本《寒髓诀》,突然地面塌陷……”
她声音低了下去:“她把我推出去,自己却被压住半边身子。我刚站稳,想拉她出来,头顶又有巨石坠落。她情急之下一掌拍向我,想让我滚远点。那一掌……打在了我的膝骨上。”
江峰瞳孔微缩。
“她不是故意的。”怜星苦笑,“可从那天起,她再也不肯认错。她说是我修为不够、反应太慢,才害她失手。从那以后,她对我越来越严苛,罚我抄三百遍心法,禁足十年,连走路都不许用内力支撑。她说……这是为了磨我的性子。”
“放屁。”江峰冷不丁吐出两个字。
怜星一怔。
“她那是愧疚。”江峰声音沉了下来,“越愧疚,越不敢面对你。于是就用‘管教’当遮羞布,把自己扮成铁面无情的宫主,好骗过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怜星怔住了。
“你以为她狠?”江峰冷笑,“她才是最怕失去的那个。你懂不懂?她宁愿亲手打断你的腿,也不愿看你死在机关下。可事后她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敢说,只能拿规矩压你,拿责任绑你,把你锁在身边,当成她赎罪的祭品。”
房间里静得可怕。
怜星的眼眶一点点红了,却没有落泪。她像是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看清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姐姐——不是冷血暴君,而是一个被困在悔恨里的女人。
“所以……她这些年,其实一直在自责?”她喃喃道。
“何止。”江峰道,“她连睡觉都穿着宫主服,从不在人前卸下金簪。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晚她披头散发去救你,狼狈不堪。从那以后,她就再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脆弱。”
怜星的手指微微发抖。
江峰看着她,语气忽然缓了下来:“你现在明白了吗?你不是她的累赘,也不是她的影子。你是唯一一个,让她既想靠近,又不敢触碰的人。”
怜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雾气散去,多了几分清明。
“所以我这次出来,不只是为了帮你找药。”她说,“我也想走出那座宫殿。我想知道,除了‘邀月的妹妹’,我还能是谁。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光。”
江峰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那你可来对地方了。”他伸手拿起玉簪,小心翼翼收进贴身暗袋,“这玩意儿烫手得很,但既然你带来了,我就替你保管。往后谁要是敢说你只是谁的附庸,我就拿这个抽他脸。”
怜星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
那笑容很浅,却像破云而出的一缕晨光,照得整个屋子都亮了几分。
江峰也笑,随即正色道:“这条路不好走。南疆毒瘴横行,五毒教耳目遍布,更别说背后还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你跟着我,不是帮忙,是共担风险。”
“我知道。”她点头。
“那你不怕?”
“怕。”她坦然承认,“但我更怕——如果这次不来,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江峰看着她,许久,终于伸出手,轻轻按在她肩上。
“只要你愿意走,我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他说,“哪怕前面是万蛊窟,是刀山火海,我也得护你周全。不是因为你欠我什么,是因为……你值得。”
话音落下,系统界面无声浮现:
【与怜星羁绊值 30(当前60)】
【解锁“怜星童年过往”剧情碎片】
【触发隐藏成就:破茧之约】
房间内的气氛悄然变化,仿佛有无形的枷锁应声而碎。
窗外暮色已深,铜铃随风轻晃,西街废庙方向的内力波动仍未消散,可屋内的空气却不再紧绷。
江峰走到窗边,没有开窗,只是隔着木板感知着外界的动静。他知道,敌人还在,危机未解,但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迈过了最关键的门槛。
“接下来怎么办?”怜星问。
江峰回头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楼梯口。
紧接着,一片漆黑的走廊尽头,一抹幽绿的光点悄然亮起,像是谁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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