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尽显忠臣本色,让不少心向袁绍的官员,都暗暗点头。
“但是,”田丰的声音陡然提高,目光灼灼地盯着曹昂,“大公子提出的后半段赌注,即‘若公子输了,便与令尊一同任凭丰来发落’,丰,倒是可以应下!就当是给大公子这等少年英豪,一个磨砺心性的机会!”
他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自己这边所有的风险全部摘除,却死死地咬住了对曹昂一方最致命的那个条件!
田丰此言一出,曹操那本就阴沉如水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三个度。他身后的郭嘉、程昱等人更是心中一沉,暗道不妙。
这田丰,好生奸猾!
他嘴上说着不能拿主公的声名做赌注,尽显忠臣本色,实际上却是将对自己一方的所有风险都摘得一干二净,反而用道德的大棒,将曹昂死死地钉在了那个最致命的赌注之上!
如此一来,这场赌局,便成了田丰稳赚不赔的买卖!
赢了,曹家父子名声扫地,任他处置,他田丰将名扬天下!
输了……他根本不可能输!
就在郭嘉等人心急如焚,绞尽脑汁想要寻个由头将此事搅黄之际,曹昂却抢先一步,发出了冷笑。
“呵呵……呵呵呵呵……”
他的笑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不屑。
“好一个田别驾!好一个各为其主!好一个不能拿主公声名做赌注!”曹昂猛地收敛笑容,眼神如刀,直刺田丰,“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实则不过是想空手套白狼,将我父子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罢了!”
“你!”田丰被曹昂这毫不留情地当面拆穿,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他自问心思缜密,言辞无漏,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年轻的曹氏长子,竟能一眼看穿他话术之下的真实算计!
曹昂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他猛地一甩袖袍,摆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被人算计后义愤填膺的模样,朗声道:“田别驾,你以为我曹昂是三岁孩童吗?你将自己那边的赌注撇得一干二净,却要我父子二人压上身家性命!这天下,哪有这般不公道的赌局?!”
“我……”田丰一时语塞。
“不过!”曹昂话锋陡然一转,脸上的怒容化为了一丝深明大义的理解与无奈,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瞬间成熟了许多,“罢了,罢了!我也能理解田别驾的难处。你为人臣子,自当处处维护主公的颜面,丰刚才所言,亦是人之常情。”
这番姿态的转变,快得让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前一秒还咄咄逼人,下一秒却又变得通情达理,这让田丰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之词,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只听曹昂继续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道:“既然田别驾不愿以令主的名声为注,那我曹昂,也不能强人所难。只是,赌局已开,若就此作罢,岂不让天下人笑我等朝堂诸公,言而无信,如同儿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终落在了田丰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样吧!我便换个赌注!若我赢了,也不要你田别驾为难,只需……贵主公袁车骑,输送我许都三十万石粮草,以解朝廷燃眉之急!如何?!”
三十万石粮草!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就连曹操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才是他这个好儿子真正的图谋!
曹昂不等众人反应,便继续用他那充满了“忠孝仁义”光环的声音,沉痛地说道:“田别驾有所不知,自我父迎奉天子于许都以来,国库空虚,钱粮短缺。如今,就连陛下与宫中后妃,百官公卿,都已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我父更是数月未食肉糜,日夜为钱粮之事忧心,以致形容憔悴,鬓染微霜!”
他一边说,一边还对着曹操,投去了一个“父亲您辛苦了”的孝顺眼神。
曹操:“……”
【叮!检测到来自曹操的强烈负面情绪(无语 300,憋屈 280)……】
“而冀州,乃天下粮仓,富庶甲于四海!袁车骑坐拥四州之地,带甲百万,粮草更是堆积如山!”曹昂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浩然正气,“区区三十万石粮草,于袁车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却能解我许都百官之困,能让天子食一顿饱饭!此乃上慰天子,下安黎庶的无上功德!田别驾身为汉臣,想必……不会拒绝吧?!”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感人肺腑!
他巧妙地将一场私人赌局,直接拔高到了“为国为民,为君分忧”的道德制高点!
田丰彻底被架在了火上!
他看着曹昂那张写满了“忠诚”、“孝顺”、“仁义”、“诚信”的脸,心中那最后的一丝怀疑,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现在越发觉得,这曹昂,当真是个世间罕有的纯良君子!他之所以提出这个赌局,根本就不是为了羞辱自己,而是真的在为许都的缺粮困境而忧心啊!
一个能为了天子百官的口粮,不惜压上自己和父亲身家性命的年轻人,这是何等的忠肝义胆!
再看看自己,方才还在那里斤斤计较,试图用言语机锋占便宜……
一瞬间,田丰竟感到了一丝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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