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仙鹤带来的插曲并未打破伏英谷长久的宁静,反倒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浅浅涟漪后,一切复归于更深沉的静谧。法茵潜心修行《太阴素心经》,与自身道医圣体相互印证,进境一日千里。法京依旧淡然,偶尔指点,大多时间只是静坐观云,仿佛与外间一切纷扰彻底隔绝。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天色骤变。并非劫云,却比劫云更令人心悸。原本晴朗的天穹如同被无形巨手撕裂,道道璀璨却冰冷的仙光自裂缝中倾泻而下,庄严而庞大的威压笼罩四野,令万物噤声。
仙乐缥缈,异香扑鼻。裂缝中,一架由九条雪白螭龙牵引的华丽玉辇缓缓驶出,周围簇拥着数十名身着制式仙甲、手持神兵、气息渊深冰冷的仙将。队伍仪仗煊赫,排场极大,与之前南斗司卫的肃杀截然不同,更显高高在上的傲慢与威仪。
玉辇停驻谷外高空,珠帘轻掀,一名面如冠玉、眸带桃花、身着锦蓝仙袍的俊美仙官迈步而出,他手持一卷金光闪闪的仙旨,目光扫过下方看似普通的山谷,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摇光星君,别来无恙?”仙官开口,声音经过仙力放大,清晰传入谷中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故作熟稔的轻慢,“奉九天应元普化仙尊法旨,特来请星君返回仙界,共商……‘镇魔’大计。星君避世已久,仙尊念及旧情,过往种种,均可既往不咎。还请星君,莫要再推辞了。”
话音在谷中回荡,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竹舍内,法茵瞬间起身,面色凝重地看向窗外。此番阵仗,远非前几次可比!那仙官气息深不可测,周围仙将更是煞气腾腾。
法京依旧坐于案前,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只轻轻放下手中茶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他抬眸,目光仿佛能穿透竹墙,看到外界那浩大排场。
“终于……忍不住了么。”他低声自语,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师父……”法茵走到他身边,眼中难掩忧色。
法京并未看她,只淡淡道:“沏茶。”
法茵一怔,依言为他重新斟满一杯热茶。
法京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这才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他步出竹舍,立于院中,甚至未曾走出谷口阵法范围,只抬眸望向那漫天仙光与华丽仪仗,目光平静无波。
“此地没有什么摇光星君。”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仙乐与威压,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仙者耳中,“诸位请回。”
那蓝袍仙官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星君这是要抗旨不成?仙尊好意,星君还是莫要辜负为好。否则……”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山谷,“这方小洞天,怕是经不起风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法京闻言,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很淡,却无端让那蓝袍仙官心头一凛。
“聒噪。”
二字轻吐,法京甚至未曾有任何动作。
然而,谷外高天之上,那由九条螭龙牵引的华丽玉辇,连同其周围数十名煞气腾腾的仙将,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中间压缩!
仙光爆碎,螭龙哀鸣,仙甲扭曲!
那蓝袍仙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化为惊骇,身上爆发出璀璨仙光试图抵抗,却如同螳臂当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令人心悸的压缩碎裂声!
下一刻,那浩大煊赫的仙使仪仗,连同那不可一世的蓝袍仙官,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又像是被狂风卷走的尘埃,瞬息之间便被那无形巨力狠狠地从这片天空“抹”了出去!连人带辇,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仙光敛去,威压消散,天空裂缝弥合,只剩下朗朗青天,白云悠悠。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法茵甚至没能看清师父是如何出手的。她只看到那浩大恐怖的仙界仪仗,在师父两个字的轻斥下,便……烟消云散。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师父依旧淡然的背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她知道师父很强,却从未想过,竟已强到如此地步!视仙界仙尊使者如无物,弹指间便可令其灰飞烟灭!
法京缓缓转过身,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他目光落在法茵震惊的脸上。
“茶凉了。”他淡淡道。
法茵猛地回神,忙道:“弟子再去沏过。”
“不必。”法京走回案前坐下,“今日之茶,味道尚可。”
他端起那杯微凉的茶,又饮了一口,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法茵站在他身旁,心潮却久久难以平静。她看着师父平静的侧脸,终于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与师父之间,横亘着的,是何等巨大的实力与身份的鸿沟。而师父所要面对的,又是何等可怕的敌人。
但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与决心也油然而生。
无论敌人多么强大,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会拼尽全力,追赶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肩而立。
“发什么呆?”法京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太阴素心经》第三章,可有疑惑?”
法茵立刻收敛心神,恭敬道:“弟子确有几处不明……”
谷外风波骤起骤歇,谷内,茶香依旧,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是师徒二人心中都明白,仙界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了。
真正的风雨,或许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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