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导演张卫民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掐灭了烟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面前的屏幕上，是林渊那张平静到近乎挑衅的脸。
“让他上。”
张卫民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导演组都安静了下来。
“张导，这……这太冒险了！这可是直播！”副导演急得满头是汗。
张卫民摆了摆手，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老板椅里，眼神里翻涌着一种被压抑许久的疯狂。他做这行十年了，看腻了千篇一律的精致面孔，听够了流水线生产的甜腻歌曲。
他需要一个爆点。
一个能把这潭死水彻底炸开的爆点。
“出了事，我负责。”张卫民一字一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觉得这小子，能给我们搞个大新闻。”
这已经不是判断，而是赌博。
用整个节目的口碑，去赌一个练习生口中的“行为艺术”。
最终，指令下达。
舞台侧方，林渊的队友赵宇和陈浩南，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
他们刚刚结束了自己的表演，一首无功无过的唱跳曲目，得到了一个不好不坏的评价。两人站在阴影里，面如死灰，看着即将登台的林渊，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就要在今晚画上句号了。
然后，轮到林渊了。
“下一位，练习生，林渊！”
主持人的声音落下，全场的灯光骤然一暗。
数秒的寂静后，一束孤零零的追光灯猛地打下，精准地投射在舞台入口。
所有导师、台下坐着的一百名练习生，以及守在无数屏幕前的直播间观众，全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到了顶点。
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下一秒，整个演播厅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紧接着，是控制不住的窃笑声，像是潮水般蔓延开来。
只见林渊换了一身衣服。
那不是练习生们常见的，缀满亮片和金属链条的酷炫演出服。
而是一件……灰色的中式大褂。
宽大的袖袍，古朴的盘扣，柔软的布料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荡。
在这座充满了镭射灯光、巨型LED屏幕和未来感设计的舞台上，穿着大褂的林渊突兀得令人发指。他不像来参加选秀的偶像，倒像一个从民国剧片场误入盘丝洞的教书先生。
画风的割裂感，强烈到了极致。
“噗……”
导师席上，有“国民女星”之称的杨蜜第一个没忍住，嘴角弯起，好看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这是什么情况？行为艺术吗？”
林渊对周遭的一切议论充耳不闻。
他一步步走到舞台正中央，手里没有拿节目组准备的麦克风。
他拿了块醒木。
那块深棕色的硬木，被他手掌握着，带着一种温润的质感。
他没急着开口，只是将醒木往身前的表演台上一放。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通过现场的收音设备，清晰地传遍了全场，也传进了每一个直播间。
那声音，古老、厚重，与充斥着电子音效的演播厅格格不入，却有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让所有嘈杂的议论声都小了下去。
全场瞩目之下，林渊微微鞠躬。
他抬起头，用一种字正腔圆，和他偶像练习生身份完全不符的语调，开了口。
“今天上台，别的咱也不会。”
“承蒙各位衣食父母看得起，就给大家伙儿……拜个早年吧！”
话音刚落，死寂的直播间弹幕，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核弹，瞬间爆炸了。
【？？？？？？？？】
【我靠！我没进错直播间吧？这里是《星光创造营》？不是《曲苑杂坛》？】
【拜年？哥们你认真的吗？现在才八月份啊！】
【我人傻了，我真的傻了。】
台下的练习生们更是集体懵逼，一个个张着嘴，面面相觑，大脑完全处理不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林渊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和思考的时间。
他张嘴就来。
“我叫林渊，是个练习生。我们公司给我定的人设呢，是‘高冷酷盖’，平时不让笑。”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郁。
“我说这个我擅长啊，我一想到我那银行卡的余额，我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噗！”
台下，前排有几个练习生猝不及防，直接笑了出来。后台的导演张卫民，也猛地一拍大腿，眼里的光更亮了。
直播间的弹幕画风突变。
【哈哈哈哈哈有点意思，这哥们是自嘲型选手？】
【扎心了老铁！我一想到我的花呗，我也笑不出来！】
【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舞台上，林渊表情一收，话锋陡然一转，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都说，越努力，越幸运。”
“我努力练习了三个月，流了很多汗，也吃了很多苦，终于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他环视全场，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是这块料。”
全场先是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猛烈、更肆无忌惮的笑声。
这一次，连导师席上的实力派唱将周华剑都忍俊不禁，摇头失笑。
“为了这次初舞台，公司下了血本，给我们请了最好的老师，教我们唱歌，教我们跳舞。”
林渊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还教我们怎么在镜头前‘不经意’地摔倒，显得很可爱。”
这句话一出，台下好几个练习生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们的眼神开始闪躲，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林渊的目光仿佛没看到这些变化，继续用他那平铺直叙的语调，投下更猛的炸弹。
“还有粉丝集资，这个我得替我们粉丝说句话。”
“他们真的，我哭死。”
他做出一个夸张的悲痛表情。
“一个个省吃俭用，把钱投进来，就为了让我们能在舞台上多划几下水……哦不，多闪耀几分钟。”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他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
“这是一种‘你不理财，财不离你，你一理财，财离开你’的奉献精神！”
“轰——”
这一句，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台下的练习生们再也坐不住了。
他们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完成了从错愕到尴尬，再到脸色发青的转变。
句句扎心！
字字诛心！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在选秀的舞台上，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把这些所有人心知肚明却绝不敢宣之于口的潜规则，用这种方式全都抖了出来！
直播间更是彻底疯了，弹幕的刷新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内容。
【卧槽！卧槽！卧槽！杀疯了！这是我能免费听的吗？！】
【内涵谁呢？这已经不是内涵了，这是地图炮！整个选秀圈都给他轰炸了！】
【滚下去！胡说八道！我们为哥哥花钱是自愿的！你懂什么！】
【有点意思……这届选秀，终于有个说人话的了。】
【粉了粉了，就冲他敢说真话，老子今天就粉他了！】
弹幕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半在疯狂咒骂他是个疯子，另一半则在狂刷“有点意思”。
舞台中央，林渊看着台下那些由白转青，由青转绿的脸，心里乐开了花。
对。
就是这个效果。
很好。
都得罪光了，这下淘汰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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