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溟走后，炼器房的门合上，那缕青烟仍从药炉缝隙里飘出，红光一闪一灭，像在呼吸。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块烧焦的布条，背面的“药”字烙得歪斜，和昨夜柴刀映出的血字一模一样。可现在没工夫想这些。左臂的火毒猛地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从炉子里拽了一下，整条经脉瞬间绷紧，皮肤下的热流乱窜，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我咬牙后退三步，盘膝坐在地上。冷石透过衣料渗进来，稍稍压住那股躁动。我闭眼，运转《淬骨诀》，试图将热流引回丹田。可这一次不一样，火毒不听使唤，反而顺着左臂往上冲，直逼心口。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鸣作响，像是有千百根针在往骨头里扎。
我撑住地面，额头渗出冷汗。
不能倒。这里不是柴房，不是药庐偏殿，是炼器长老亲自交代任务的地方。若我在这儿失控，火毒外泄，烧了器架、炸了药炉，谁都救不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改压为引，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左手背的火焰纹上。那纹路此刻滚烫如烙铁，可我不管疼，只把它当成源头，用呼吸一寸寸去接那乱冲的热流。一下，两下……渐渐地，热流开始绕着纹路打转，不再横冲直撞。
就在这时，我察觉到一丝异样——火毒流转的路径，竟不是随意的。它沿着左臂某条极细的经脉缓缓推进，所过之处，原本因多年逆行而断裂的脉络，竟有微弱的连接在重新生成。不是修复，是重塑。像是烧尽的枯枝里，突然钻出了一丝嫩芽。
我心头一震。
火毒……在帮我？
我强忍剧痛，继续引导。热流每走一圈，那条隐秘的脉络就清晰一分。疼痛依旧，可不再是纯粹的折磨，而像是一把刀在体内开路，劈开死结，凿通阻塞。我额头青筋暴起，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可我知道，不能停。
一旦停下，这股势头就断了。
我撑着站起来，腿还在抖。目光扫过角落，那堆百年铁木静静立着，坚硬如铁，寻常柴刀劈一下只能留下浅痕。我走过去，取下背后的柴刀，握紧刀柄。
第一刀劈下。
“砰！”
刀锋入木半寸，火毒随动作震荡，竟加速流转一圈。我闷哼一声，肩背旧伤崩裂，血渗出来，可那股热流却比刚才更稳了。
第二刀。
“砰！”
木屑飞溅，火毒顺着劈砍的力道从手臂冲向肩胛，再回旋至心口，形成一个微弱的循环。经脉像被重新打通的河道，虽然狭窄，但已有水流。
第三刀。
我喘着粗气，手臂发麻，可动作没停。第四刀、第五刀……汗水浸透衣衫，血混着汗往下淌，滴在脚边的地上。可每一次挥刀，火毒的循环就顺畅一分，那条隐秘的脉络也延伸一寸。
我不知道劈了多少次。
直到第七日黄昏的光从窗缝斜切进来——不对，不是七日，是三日。我在炉火的明灭中失去了时间感。可身体记得。火毒已不再乱冲，它像有了自己的节奏，随着呼吸与动作自然流转，所过之处，断裂的经脉在缓慢愈合。
我抬起左手，火焰纹依旧暗红，可触感不再灼人，反而像一块温热的铁片贴在皮下。
我走向那根最粗的百年铁木，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刀，高高举起。
这一刀，不只是劈柴。
是试经脉，是验火毒，是向自己证明——我还能走这条路。
刀锋落下。
“咔！”
整根铁木应声而断，从中间整齐裂开，木屑如雨纷飞。我拄刀喘息，胸口起伏，可就在这时，一片极小的黄纸从木屑中飘出，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我愣住。
走过去，弯腰拾起。纸张折叠得极小，边缘泛黄，像是藏了很久。我用袖口擦去上面的木屑和血渍，慢慢展开。
八个墨字，写得刚硬：
**火毒即灵根，引气入脉方能活。**
我盯着那行字，脑中轰然作响。
火毒……是灵根？
不是病，不是灾，不是让我夜夜痛醒、差点爆体而亡的诅咒？而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东西？那些经脉逆行、气血倒流，不是走火入魔的征兆，而是……常人引气入体，我却要以火毒为引，逆向开脉？
我抬头看向药炉。
炉缝里的红光还在闪，可现在我看明白了——它不是在呼应我，是在呼应这纸条。或者说，是在呼应藏下这纸条的人。
是谁？
我攥紧纸条，指节发白。这字迹陌生，可笔锋转折处，有一股熟悉的凌厉，和柴刀记忆中陈无涯劈开石门时的力道，隐隐相似。
难道……这东西，早就有人知道？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火毒在经脉中缓缓流转，像一条刚刚苏醒的河。三日挥刀，百次劈砍，不是我在驯服它，是它借我的手，完成了第一轮重塑。
我缓缓抬头，目光落在炼器房的门上。
门没关严，透进一线光。外面是外门的院子，再过去，是地窖的方向。
我动了动手指，纸条在掌心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左眉骨那道淡疤忽然一跳，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我抬手摸去，指尖刚触到疤痕——
炉缝里的红光，猛地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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