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一声呼唤,清晰、稚嫩,带着一丝初愈的茫然。
“爹……”
又一声,怯生生的,却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入林若甫的魂魄深处。
林大宝与林婉儿。
他的一双儿女。
这两个名字,曾是他心中最柔软的所在,也是他一生最沉重的枷锁。多年来,他听惯了他们痴傻的呓语,看惯了他们空洞的眼神。他早已将这份绝望深埋心底,用权势的坚冰将其层层封锁。
然而此刻,这冰层,正被这两声再寻常不过的呼唤,寸寸融化,轰然崩塌。
林若甫的身躯僵直,脖颈以一种几乎要断裂的缓慢姿态,一寸寸转向声音的来源。他看见自己的儿子,那个只会憨笑流涎的痴儿,正用一双清澈得能倒映出他身影的眼睛看着自己。他看见自己的女儿,那个终日畏缩在角落的病女,正怯怯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
健康。
正常。
这两个他穷尽一生权柄都无法换来的词语,就这么突兀地、不讲道理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亲眼目睹了这场神迹。不,他就是这场神迹最直接的承受者。那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巨大冲击,那份几乎要将他理智溺毙的狂喜与感激,让他这位在朝堂上翻云覆覆雨的宰相,第一次感到了词穷。
他想开口,喉咙里却只发出一阵干涩的嗬嗬声,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就在此时,那股充斥在整个房间内、令人心神敬畏的磅礴气息,悄然散去。
李承渊缓缓收回了手掌,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落向窗外。
那里,一株名贵的墨兰因疏于照料,早已枯萎发黄,了无生机,如同林家之前的命运。
李承渊看着那株枯兰,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屈起手指。
轻轻一弹。
一缕微不可见的金色流光,脱指而出,悄无声息地没入那盆枯死的兰花之中。
林若甫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看到了什么?
幻觉吗?
在他的视野里,那株早已被断定死亡的枯兰,那灰败脆弱的茎秆,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一抹淡淡的绿意!
呼吸之间,那抹绿意由淡转浓,如同最上等的翡翠,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嫩芽,从枯败的根部破土而出!
卷曲的叶片,舒展开来!
最终,在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中,一朵娇艳欲滴的紫色花苞,在顶端悍然绽放!
兰香清冽,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死物复生!
如果说治好他的儿女,尚可以“医术通神”来勉强解释。
那眼前这一幕,便彻底击碎了林若甫作为一个凡人所能理解的一切常识!
这不是医术。
这是造化!这是神明才拥有的伟力!
“林相,我不仅能让他们成为正常人。”
李承渊平淡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狠狠砸在林若甫的心头。
“更能助他们未来踏上武道坦途,洗髓伐脉,延年益寿,让林家的荣耀,再延续百年。”
轰!
林若甫的脑海一片空白。
再延续……百年!
这份再造之恩,早已超出了单纯的治病救人。
它救的,不只是林大宝和林婉儿的性命。
它救的,是整个林家摇摇欲坠的未来!
他林若甫权倾朝野,可一旦他倒下,树倒猢狲散,他这一双痴傻的儿女,将沦为权斗的牺牲品,下场凄惨无比。这是他每晚都会惊醒的噩梦。
可现在,李承渊不仅抹去了这个噩梦,更给了他一个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未来!
巨大的恩情,如同无法逾越的山岳,镇压而下。
那神游玄境般的恐怖实力,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威慑在侧。
恩威并施。
林若甫心中所有关于庆帝的忠诚,所有关于朝局的算计,所有关于未来的挣扎与犹豫,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可笑的尘埃。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何等层次的存在。
那是一位真正掌握着神明伟力的存在。
与之相比,庆帝的权谋,陛下的恩威,不过是凡间帝王的手段,是萤火之光,如何能与皓月争辉?
忠于庆帝,他林家百年后,不过一捧黄土。
忠于靖王,他林家却能再延续百年荣耀!
这道选择题,一个还算清醒的疯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这位权倾朝野、心思深沉如海的庆国宰相,在这一刻,所有的骄傲与城府都已荡然无存。
他缓缓直起身,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自己身上那件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紫色官袍。他抚平每一处褶皱,扶正头上的官帽,仿佛在进行一场生命中最重要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李承渊面前。
在李承渊平静的注视下,这位百官之首,撩起了自己的袍角。
双膝一软。
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姿态,缓缓跪倒在地。
咚!
额头与坚硬的青石地板,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咚!
咚!
三叩九拜。
这是臣子见君王都无需行使的最高礼节。
“罪臣林若甫,蒙殿下天恩,救我全家性命,此恩此德,无以为报。”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之后的颤抖,但每一个字,都烙印着无比的坚定,仿佛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在宣誓。
他抬起头,泪水与灰尘混杂在苍老的脸庞上,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
“从今往后,我林氏一族,连同门下所有故吏,愿为殿下之犬马,彻底效忠于靖王殿下,至死不渝!”
这位在庆国官场屹立数十年不倒的百官之首,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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