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
即便用掉了整整三大桶清水和数斤烈醋反复冲刷,京都军械库的青石地面上,那股铁锈与血肉混合的腥气,依旧顽固地钻入鼻腔。
三天。
仅仅三天,随着“军械库遇刺案”的彻查令下达,一场不见刀光的清洗,已然落幕。
李承渊以靖王之尊亲临监察,手段酷烈如寒冬。
那些盘踞库中,阳奉阴违的管事,暗中掣肘的工匠,所有心怀叵测之辈,尽数被他以“协助调查”的冰冷名义,打包送往了一个能让百官闻之色变的地方。
鉴查院。
当鉴查院的黑骑将最后一个哭喊求饶的工头拖上囚车,他那绝望的哀嚎被沉重的车门骤然截断时,整个军械库陷入了一种死寂。
一种高效到令人窒息的死寂。
从此,这座关乎庆国百万大军命脉的武备心脏,每一颗螺钉的转动,每一柄长刀的淬火,都将在李承渊的意志下进行。
他的掌控,再无半分滞碍。
然而,京都这座巨大的名利场,从不缺少新的谈资。
军械库的风波尚未彻底平息,另一场更为盛大的喧嚣,便已迫不及待地席卷了全城。
户部侍郎范建之子,范闲,自澹州归京。
这个名字,起初只在少数高层权贵的案头流转。
但很快,一场诗会,便让它以一种堪称野蛮的方式,闯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靖王府诗会。
范闲醉酒赋诗百篇。
一诗成名。
“诗仙”之名,仿佛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飞越了高门府邸的围墙,落入了京都的街头巷尾,茶馆酒肆。
“听说了吗?范家那位公子,真是神仙下凡,斗酒诗百篇,篇篇惊鬼神!”
“何止!我表兄的堂弟在宫里当差,说陛下都龙颜大悦,亲口赞其有‘谪仙之才’!”
“太子和二皇子都派人去送了拜帖,这范闲,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整个京都的目光,都被这颗骤然亮起的星辰所吸引。
之前的刺杀案,朝堂的暗流,似乎都被这股文学狂潮冲淡了。
靖王府,书房内。
檀香袅袅,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李承渊正临窗而立,听着下人的汇报,脸上不见波澜。
“殿下,外面……都传疯了。”
下人躬着身,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与困惑。
王府的诗会,竟推出了这样一位人物,这无疑让靖王府的声望也水涨船高。
“来得正好。”
李承渊转过身,嘴角终于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那下人一怔,没能明白这三个字里的深意。
李承渊却懒得解释。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范闲,这颗耀眼夺目的太阳,恰好能为他所有的地下行动,提供一层最完美的烟幕。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光亮处,便不会有人注意到,阴影里正在发生什么。
“传令下去。”
李承渊的声音淡漠而清晰。
“自今日起,本王闭门谢客。就说前几日在军械库受了惊吓,心神不宁,需静养。”
“是,殿下。”
下人领命退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
李承渊走到书案前,从一叠整齐的卷宗中,抽出了一份。
他的目光,越过了太子,越过了二皇子,越过了京都所有炙手可热的人物,最终锁定在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名字上。
鸿胪寺卿,辛其物。
此人掌庆国外交事宜,深得庆帝信任。
为人更是出了名的清廉耿介,如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属于任何党派,也从不参与皇子间的争斗。
在太子与二皇子的情报网络里,辛其物被标注为“无用”和“顽固”。
一个无懈可击的纯臣。
然而,在李承渊的情报网中,关于此人的描述,却多了几行血红的批注。
辛其物,有一个致命的软肋。
他年仅十五岁的独子,辛小七。
此子身患一种极为罕见的寒症,非伤非病,而是先天元气不足,寒气自骨髓而生,不断侵蚀经脉。
如今,已是药石罔效,命不久矣。
情报的末尾,附上了一段辛其物近期的动向。
他几乎变卖了所有家产,换来的金银尽数用来购买各种珍稀药材,遍访了庆国境内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医师,甚至不惜重金求购海外偏方。
结果,无一例外,尽数无果。
李承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份薄薄的密报。
纸张上,仿佛能看到一位父亲在黑暗中奔走,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被冰冷的现实浇灭的绝望身影。
“一个爱子如命的父亲……”
李承渊的眸光深邃,犹如寒潭。
“在彻底的绝望面前,忠诚、原则、国家……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拿来出卖。”
他看着密报上“命不久矣”四个字,眼中精光一闪。
收服这位关键人物的突破口,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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