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王主任的介绍下，工程队的张队长亲自上门来勘察。
张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实汉子，为人很实在。他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对着苏晨辉说道：“兄弟，这房子破损得厉害，但底子还在。要是简单修修，换个门窗，补补墙，估摸着一百多块钱就能弄好。”
苏晨辉听完，却直接摇了摇头。
“张队长，我不打算修。”
“不修？”张队长愣住了，“不修你买它干啥？”
“我的意思是，不小修。”苏晨辉指着那两间破败的南房，语出惊人，“把这两间房，给我推倒了，重新建！”
他顿了顿，指着左边那间说道：“这间，给我改成一个大开间，里面隔出一个厨房，再隔出一个卫生间，要能洗澡的那种！”
厨房！卫生间！
张队长和旁边看热闹的王铁柱媳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年头，谁家不是在屋外搭个棚子当厨房？谁家不是上公共厕所？在屋里建厨房和卫生间，这……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张队长看着眼前这个语出惊人的年轻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道：“兄弟，你要是这么弄，那可就不是修房了，是盖新房！这价钱……可不便宜。连工带料，没个三百块钱，下不来！”
他本以为这个价格会吓退苏晨辉。
谁知，苏晨辉听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从兜里掏出厚厚一沓钱，数出十张大团结，拍在了张队长手里。
“这是一百块定金。张队长，材料给我用好的，活儿给我干漂亮的。钱，不是问题！”
王铁柱媳妇看着那一百块钱，整个人都傻了。她这才明白，自己和院里那些人，格局都小了！人家根本不是钱多了烧的，人家是真有钱啊！
房子动工前，赵秀兰把苏晨辉和柳青荷叫到一边，郑重地说道：“晨辉，青荷，这新房子盖好了，你们俩住。我一个老婆子，住哪儿都一样，就住这老屋。”
“那不行！”柳青荷第一个反对，“妈，您是我们长辈，新房子当然是您住！”
苏晨辉也跟着劝道：“是啊妈，您住新房，住得舒坦，我们做儿女的也放心。我们住这边，离得近，正好方便照顾您。”
在小两口的坚持下，赵秀兰最终红着眼圈，点头同意了。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
在苏晨辉“不差钱”的指示下，工程队的效率极高。两间崭新的红砖大瓦房，在前院拔地而起，白墙红瓦，玻璃窗户擦得锃亮，成了整个四合院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赵秀兰着铺盖，欢天喜地地搬进了新家。
这几个月，苏晨辉也没闲着。靠着钓鱼和偶尔进山打猎，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赚了一千多块钱。
这天晚饭，赵秀兰看着越发英武不凡的女婿，忽然提议道：“晨辉，你这天天打鱼摸虾的，终究不是个正经营生。我想着，去找找青荷他爸以前在轧钢厂的一个老工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也给你在厂里弄个正式工的岗位。”
柳青荷撅起了嘴：“妈，咱们家现在又不缺吃不缺喝的，干嘛非要去厂里上班啊，又累又不自由。”
苏晨辉却摇了摇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妈这个提议好。”他看着柳青荷，耐心地解释道，“傻丫头，钱是钱，但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我听说，以后买粮食买布，可能都要用票了。咱们没有正式工作，没有单位，上哪儿领那些票据去？这才是长久之计。”
赵秀兰一听，更是坚定了想法，她一拍大腿：“晨辉说得对！这事必须办！实在不行，咱们就花钱买一个工作岗位！”
第二天，赵秀兰便换了身体面的衣服，提着点心，满怀希望地去了丈夫那位老工友家。
可当她晚上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一样，脸色煞白，脚步虚浮，一进屋，就瘫倒在了椅子上。
“妈！您怎么了？”柳青荷吓坏了，连忙上前扶住她。
苏晨辉也察觉到不对，赶紧给她倒了杯热水。
赵秀兰哆哆嗦嗦地接过水杯，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过了许久，两行清泪才从她那浑浊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易中海……易中海他不是人！他是个畜生啊！”她猛地将水杯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
在母女俩的追问下，赵秀兰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她今天从老工友那里得知，当年她丈夫在厂里出事后，厂里不仅给了一笔三百块钱的抚恤金，还有一个可以由子女继承的正式工岗位！
而当初，是易中海主动请缨，帮她们孤儿寡母去厂里办的后事。可他回来后，却只字未提抚恤金和工作岗位的事，只说厂里不管，让她节哀顺变！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把柳青荷和苏晨辉都给震懵了！
“那个老禽兽！”柳青荷反应过来后，气得浑身发抖，一双杏眼瞬间就红了。她猛地站起身，抓起墙角的擀面杖，就要往外冲。
“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我跟他拼了！”
“站住！”
苏晨辉一把拉住了情绪失控的柳青荷，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他看着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媳妇，又看了看已经气得快要昏厥过去的丈母娘，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和狠厉。
“现在去闹，我们没有证据，只会打草惊蛇！妈，青荷，你们听我说。明天，我们先去轧钢厂，把当年的档案调出来，拿到证据！只要证据确凿，我保证，他吃了我们多少，就让他连本带利地，给我加倍吐出来！”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苏晨辉便带着眼睛红肿的赵秀兰和柳青荷，直接杀到了红星轧钢厂的大门口。
门口的保卫科干事，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尤其是两个哭得双眼通红的女人，顿时警惕起来。
“你们找谁？干什么的？”
苏晨辉上前一步，将母女俩护在身后，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找你们厂领导，有点事情要反映。”
那保卫员一听，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皱着眉头说道：“我们领导忙着呢，没空见你们。再说了，你们家那点事，当年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还来闹什么？”
他显然是认出了赵秀兰。
苏晨辉眼神一冷。看来，这轧钢厂里，知道当年内情的人，还不少。
他懒得跟这种小角色废话，直接往前一步，一股迫人的气势散发出来，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处理完了？谁处理的？怎么处理的？今天你们领导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现在就去工业部反映情况！我倒要看看，你们红星轧钢厂，是怎么处理因公牺牲的工人家属的！”
“工业部”三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那保卫员的心上。
他吓得一个哆嗦，脸色都白了。这要是真捅到上面去，他一个小小的保卫员，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别冲动！我……我这就去汇报！”保卫员再也不敢阻拦，连滚带爬地就往厂里跑去。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男人，便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将他们请进了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威严的老者，正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地看着他们。
他就是红星轧钢厂的厂长，杨中兴。
“你们就是林大同的家属？”杨厂长看着赵秀兰，记忆被拉回到了几年前。
他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大姐，我知道你们心里苦。当年林大同同志因公牺牲，是我们厂里的重大损失。厂里当时研究决定，给予家属三百块钱的抚恤金，并且，他的工作岗位，可以由直系子女继承。这些，都是按规定办的。”
赵秀兰听到这话，浑身一颤，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苏晨辉扶住自己丈母娘，看着杨厂长，不卑不亢地说道：“杨厂长，您说的这些，我们家属，一分钱、一句话，都没有收到过。”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当年，是壹大爷易中海，替我们家去厂里办的后事。他回来告诉我们，我岳父是操作失误，厂里不给任何补偿。让我们认命。”
“什么？！”
杨厂长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他那双虎目圆瞪，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怒！
“胡闹！简直是胡闹！厂里的抚恤金和工作岗位，是给牺牲工人家属的救命钱！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到了极点。他指着旁边一个办公室干事，怒吼道：“去！把人事科的张广业给我叫来！马上去查！把林大同当年的卷宗，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查清楚！”
很快，人事科长张广业就抱着一沓发黄的卷宗，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在杨厂长那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下，张广业飞快地翻阅着档案，额头上的冷汗，一层接一层地往外冒。
“厂……厂长，查到了！”张广业的声音都在发抖，“卷宗上写着，三百块抚恤金，当年确实已经发放，签收人……签收人是易中海！”
“那工作岗位呢？”杨厂长追问道。
“工作岗位……”张广业看了一眼档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岗位在一个月后，被……被前任人事科长的内弟给顶了，花了二百块钱买的。经手人……也是易中海！”
“砰！”
杨厂长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好！好一个易中-海！好一个八级钳工！好一个先进标兵！”他怒极反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去！把他给我叫来！我今天倒要当面问问他，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
易中海正在车间里，指导徒弟贾东旭干活，忽然被人叫到了厂长办公室。
他心里还纳闷，以为是厂里有什么重要的生产任务要交给他。
可当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屋里坐着的赵秀兰一家三口时，他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
他脸上那点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易中海！”杨厂长看到他，直接将手里的卷宗，狠狠地摔在了他面前，“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易中海看着那份熟悉的卷宗，看着上面自己亲手签下的名字，只觉得两腿发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知道，事情彻底败露了，再也无法隐瞒。
他眼珠子飞快地转动着，脑子里疯狂地思考着对策。忽然，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
“厂长！我……我有罪！我糊涂啊！”他“噗通”一声，竟然直接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哭喊道，“厂长，这事……这事不全怪我啊！是……是贾建忠！是贾东旭他爹挑唆我干的！”
他指着赵秀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当年，贾建忠跟我说，反正林大同死了，赵秀兰一个寡妇，带着个丫头片子，也守不住这份家业。不如把这钱和工作岗位拿出来，他家东旭以后，就给我当亲儿子一样养老送终……我……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没禁住诱惑，才……才犯下了大错啊！”
他竟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一个死人身上！
“你放屁！”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秀兰，听到他这番丧尽天良的话，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冲上前，指着易中海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哭骂道：
“易中海！你这个天打雷劈的畜生！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为了那点钱，为了让你那干儿子给你养老，你就不顾我们孤儿寡母的死活了吗？你知不知道，那几年，我们娘俩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差点就饿死在街头了啊！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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