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刚挂断,叶凡的手还没从口袋里抽出,后院铁门就被猛地踹响。哐的一声,整扇门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他抬眼看向窗外,几个人影已经冲进了院子。李大夫走在最前头,白大褂敞着,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半截发黑的草根。
“就是这个!”他声音拔得老高,“国家明令禁止使用的‘阴骨藤’残渣!藏在你们药渣罐里,想瞒到什么时候?”
院子里瞬间围上来七八个人,有家属,也有穿着病号服的老人。一个中年女人举着手机开始录像,镜头直对着叶凡的脸。
叶凡没动,也没说话。他只是把刚才那通关于咳血的电话记在心里,然后慢慢走到药渣罐前。
罐子摆在角落,铁皮外壳被雨水打过几回,边缘有些锈。他伸手掀开盖子,一股煎煮后的苦香散出来。
“你说这是前天的药渣?”叶凡低头看着罐子里灰白色的残烬,“那你现在拿出来的‘阴骨藤’,怎么不在监控里出现过?”
李大夫冷笑:“你敢调监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删了?”
叶凡转身走进值班室,两秒后拿着平板出来。他点开画面,时间跳到前天晚上十一点四十六分——一个穿济安堂工作服的年轻人戴着口罩,翻墙进来,撬开药渣罐,往里塞了什么东西。
“认得吗?”叶凡把平板转向人群,“这位是你徒弟,陈志远,对吧?”
李大夫脸色一僵,随即吼道:“伪造!这视频肯定是P的!谁信一个无证行医的骗子!”
围观的人开始骚动。有人质疑录像真实性,有人小声议论是不是真用了禁药。
叶凡没争辩。他弯腰从罐底捞出一小撮灰烬,摊在掌心:“我昨夜煎的是枇杷叶、川贝母、茯苓三味,配‘一号试方’温服。这些药烧完就是这种颜色,气味清苦带甘。你要不要闻闻看?”
没人接话。
他又抬头扫了一圈人群,目光最后落在角落里缩着的一男一女身上。男人低着头,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呼吸急促,嘴唇泛青。
“你妻子今天早上偷偷来拿了我配的止咳糖浆。”叶凡声音不高,却清晰传进每个人耳朵,“还顺走了两贴温肺膏。我没拦你,因为我知道你在等床位。”
男人猛地抬头,眼神慌乱。
“她说只要帮你们做伪证,就能让她女儿住进ICU,透析排前面。”叶凡往前一步,“这话,是李大夫亲口说的吧?”
女人突然挣脱丈夫的手,冲出来几步:“我们不想害人!可我闺女才八岁,喘得睡不着,医生说再拖下去要肺衰竭!他说只要说那几个老头是被药治好的,就有床位……可他们根本没好!是我们骗的!”
她举起手里的药瓶:“可叶医生给的糖浆,我女儿喝了能平躺半小时!这是真的!你们为什么要毁他?”
全场静了几秒。
接着,男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是我……是我换的药。”他声音发抖,“李主任让我去三个病人家里,让他们说假话。说要是不配合,就取消复诊资格。我还往药渣里塞了阴骨藤……那是他给我的,说是‘关键证据’……”
他抬起脸,眼里全是血丝:“我老婆肾坏了五年,女儿哮喘三年,我们在医院像乞丐一样求人。他说只要照做,就能安排治疗……我不敢不信啊!”
人群哗然。
有人回头盯着李大夫:“所以那些好处,都是拿病人命换的?”
李大夫往后退了半步,嘴还在动:“胡说!他们是反咬一口!我怎么可能——”
“你不可能什么?”叶凡打断他,“你昨晚十点三十七分打电话给你徒弟,说‘药渣必须今晚换,明天卫生局再来查’。这段录音,要放给大家听吗?”
他从乌木匣里抽出一支录音笔,红灯亮着。
李大夫整个人晃了一下,像是被人抽了脊梁骨。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凡收起录音笔,转身打开药柜,取出几贴封装好的膏药,贴在玻璃窗上。
“成分都在这里:黄芪、党参、炙甘草、五味子,辅以蜂蜜调和。每一批都登记在册,随时可以送检。”
他又抽出一份病历本,翻到一页:“这位老太太七天前夜里咳醒六次,饭不吃,觉不睡。今天上午来复诊,说终于能一口气躺四个钟头。她儿子还问我,能不能多拿两贴。”
他合上本子,环视众人:“如果这叫毒药,那请告诉我,哪种毒能让快死的人多吃一碗饭,多说一句话?”
没人再开口。
风从院子外吹进来,卷起几张废纸。远处传来一声救护车鸣笛,很快又远去。
李大夫站在原地,脸白得像纸。他忽然踉跄一下,扶住墙才没倒下。旁边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年轻医生赶紧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完了……”他喃喃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全完了……”
那助手也跪在地上没起来,肩膀一抽一抽。他妻子抱着孩子,靠在墙边,眼泪不停往下掉。
叶凡没看他们。他走回药渣罐前,蹲下身,从灰烬里挑出一片没烧尽的枇杷叶。叶子干枯发卷,边缘焦黑,但脉络还在。
他小心地夹进随身带的标本盒里,合上盖子。
天边开始泛白,雾气浮在屋檐上。药炉还在咕嘟冒泡,蒸汽顺着管子往上爬,碰到天花板凝成水珠,一滴一滴落下来。
叶凡站起身,把乌木匣重新锁进抽屉。钥匙转了两圈,咔哒一声。
他刚要转身,门外又响起脚步声。
一个穿着旧棉袄的老太太扶着拐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叶医生。”她声音不大,“我熬了点小米粥,趁热喝一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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