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那盏路灯熄灭的瞬间，叶凡的手已经按在了金针盒上。
他没动，也没抬头，只是指节微微收紧。风从巷口灌进来，带着一丝铁锈味——不是空气里的，是杀意渗出来的。
三道黑影几乎同时撞碎窗棂，玻璃还没落地，锁真链已如活蛇般甩出。银灰色的金属环扣在空中拉成弧线，直扑他双臂经脉交汇处。这种禁器专克修真者，一旦缠实，真气立冻，连丹田都会被封死。
他在链子触肤前半息闭住了气。
肌肉微绷，肩胛向后一缩，锁链擦着衣袖掠过，在布料上留下焦痕。但他没躲开第二轮。两根链子交叉绞住他小臂，符文一闪，寒意顺着血脉往里钻。
真气像被冰水浇头，猛地一滞。
他立刻沉劲，将残余真气压向脊柱隐脉，那是玄天功法保命的最后一道通路。若气海冻结，至少还能靠背脉撑三息反击时间。
杀手头目落地无声，右手短刃出鞘，刀尖直指他丹田。
“废你修为，留你性命。”那人声音沙哑，“这是命令。”
叶凡没答话，左手暗扣一枚金针，拇指顶在针尾。锁链节点有符文护持，普通手法解不开，但太乙神针能破经络封锁——前提是针能递出去。
他手腕一拧，借身体扭动制造空隙，针尖朝最近的链环刺去。
铛！
火星迸溅，金针弹回掌心。
符文亮了一下，锁链纹丝未动。
对方冷笑：“知道你要用针。我们吃过亏。”
话音未落，短刃已逼近肚脐三寸。
就在这时，屋顶瓦片炸开一道裂口。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雪白长尾横扫而出，不偏不倚卷住锁真链中段，妖力轰然爆发。
金属发出刺耳摩擦声，像是被巨钳夹断的骨头。
叶凡感到右臂一松——不是锁链断了，而是被强行扯出了半寸空隙。足够了。
“快！”那声音清冷急促，“刺他们气海！”
是她。
妖族公主半悬空中，双足轻点地面，尾巴仍死死绞住锁链。她已现出半妖之态，瞳孔竖立，耳尖锋利，唇间露出细密獠牙。一股腥风混着野兽气息弥漫开来。
叶凡不再犹豫。
右手一抖，三枚金针并列射出。
第一枚直取主杀手喉间天突穴，逼其仰头闪避；第二枚打手腕神门，令其握刀不稳；第三枚钉向脚踝昆仑，迫使他退步卸力。
三人阵型瞬间错乱。
叶凡借机跃起，左臂虽仍被锁链束缚，但右臂已完全恢复运转。他将残存真气尽数灌入最后一根金针，针身嗡鸣震颤，银光暴涨。
主杀手刚稳住身形，叶凡已欺近身前。
金针如电，直贯其气海要穴。
那人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地，短刃当啷落地。他张嘴想喊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抽搐着倒下。
另两人见状转身欲逃。
妖族公主低吼一声，纵身追击。她速度远超常人，眨眼便截住一人，尾巴横扫将其掀翻在地。另一人翻出院墙，刚跃上屋顶，就被她甩出的锁真链反缠住脚踝，硬生生拽了下来。
院中尘土未落。
叶凡喘了口气，走到昏迷的主杀手身边，单膝蹲下，一把扯开他衣领。
脖颈侧面，一道刺青赫然显现——扭曲藤纹环绕“药王”二字，线条古拙，隐带毒芒。执法堂死士标记，错不了。
他盯着那刺青看了两秒，手指抹过纹路边缘。
这不是临时烙印，是多年旧痕，深入皮肉，与血脉相连。这种人不会投降，审也审不出东西。
但他现在也不需要开口的证人了。
证据已经有了。
他站起身，把金针收回盒中，动作平稳。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力气，加上锁真链残留的寒意还在经脉里游走，肋骨下方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没管，只将针盒塞进内袋，顺手扯下杀手身上一段锁链，扔到地上。
“你早来了？”他问。
妖族公主站在院墙边，尾巴缓缓垂下，半妖形态还未收尽。她看了他一眼：“从你合上针盒就开始盯。”
“那你看见林婉儿离开的方向？”
“她走东巷，拐了三次弯，最后停在十三号后门。有人接应。”
叶凡点头。
他知道她在撒谎。林婉儿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人接应。但她不说，说明有顾忌。
他没追问。
“药王谷的人敢动手，说明内部早就腐烂到底。”他说，“一个执法死士，敢直接来废我修为，背后没高层点头，不可能。”
妖族公主走近几步，低头看了看地上昏迷的杀手：“你不杀他们？”
“杀了反而麻烦。”叶凡淡淡道，“让他们回去报信，比灭口有用。”
她皱眉：“你不恨？他们差点废了你。”
“恨？”他嘴角微动，“我还等着他们带路。”
说完，他转身走向诊室门口，脚步没停。
屋内铜灯还亮着，火苗跳了一下。他伸手去推门，忽然顿住。
“你为什么不走？”他问。
妖族公主站在原地，耳朵轻轻抖了抖：“你说过，更怕错过看清真相的人。”
“那是对她说的。”
“但我听见了。”
他没再说话，推门进去。
灯光洒在桌面上，《玄天医经》静静躺着。他没碰书，而是从抽屉取出一张薄纸、一方墨锭、一支细毫笔。
拓印刺青。
他俯身，将纸覆在杀手脖颈上，轻轻拍打边缘固定，然后蘸墨描摹。每一笔都极轻，生怕惊醒对方。但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门外，妖族公主没进来，也没离开。
她蹲在屋脊阴影里，尾巴绕着房梁，目光落在他手上。
拓印完成，他揭下纸张，吹干墨迹，折好收进贴身口袋。然后走到药柜前，拉开最底层抽屉，取出一瓶避毒丹含了一粒，又把几瓶关键药材转移到随身药囊里。
动作有条不紊。
他知道接下来不会太平。
药王谷既然敢派死士上门，就不会只来一次。下次来的，可能是更强的杀手，或是整个执法队。
但他也不能先动。
贸然闯谷，等于送死。他得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个能让他直面谷主的理由。
而现在，理由已经有了。
他合上抽屉，正要转身，忽然察觉脚下异样。
低头一看，地板缝隙里卡着一小片布料，灰白色，像是从杀手衣服上撕下的。他弯腰捡起，指尖一搓，闻到一丝极淡的药香。
不是普通药材的味道。
是“清心散”，一种能短暂麻痹神经、提升反应速度的禁药。服用者会暂时失去痛感，适合执行自杀式任务。
这些人，都是死士。
他捏着布片，眼神冷了几分。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响动。
妖族公主跃下屋脊，落在门槛外，声音压低：“巡识傀来了。”
叶凡眉头一皱。
那种由符纸驱动的机械傀儡，专用于追踪修真者气息。药王谷常用它搜捕叛徒。
“几个？”
“三个，从西巷靠近，速度不快，应该还没发现这里。”
叶凡迅速扫视诊所内外。若巡识傀进来，一定会检测到打斗残留的真气波动和妖力痕迹。
他必须清除痕迹。
但他不能动。
一旦使用真气清理现场，反而会留下更明显的能量轨迹。
“你能不能……遮一下？”他看向她。
妖族公主眯眼：“你是想让我用自己的妖气盖过你的痕迹？”
“只要你愿意。”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你们人类真麻烦。又要藏，又要查，还不肯说实话。”
话虽如此，她还是抬手，指甲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地。随即，一股浓烈妖气扩散开来，像雾一样笼罩整个院子。
叶凡感到空气骤然沉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就是真正的妖族之力，蛮横、原始，却不留痕迹。
巡识傀经过时，只会以为这里有野妖出没，不会怀疑人类修真者的战斗余波。
他点了点头：“谢了。”
她没回应，只是站在门口，望着远处巷口的黑暗。
叶凡退回诊室，关上门，却没有坐下。
他站在灯下，掏出那张拓印，再次展开。
“药王”二字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他的手指缓缓抚过墨线，忽然停在藤纹末端一处细微缺口上。
那里，本该有一道符印。
可现在，缺了。
就像被人刻意抹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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