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柜那声轻响还在耳中回荡，叶凡没动。
他退了三步，右手一扬，三枚金针悬在胸前，针尖微颤，像是嗅到了什么。左手并指成诀，真气从掌心透出，凝成一根细不可察的丝线，缓缓探向瓷瓶。
瓶身温润，可那丝红纹却在他真气触及的瞬间缩了回去，像被惊到的眼睛。
他眯起眼，不动声色地催动《玄天医经》里的“破妄观法”。视线一沉，眼前景象变了——那瓷瓶表面浮起一层淡金色符文，层层叠叠，全是禁制。而瓶底刻痕深处，一枚极小的阴文烙印浮现出来：**药王谷·内贡**。
叶凡收回真气，金针落回袖中。
这丹不是普通馈赠，是药王谷长老院直供的培元特供，外流一颗都该引起震动。妖族少女说得轻松，送得干脆，可一个能拿出这种丹药的人，怎么会轻易出现在他窗台？又怎会只为治一条尾巴就拿此物交换？
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乌木匣，将瓷瓶放进去，盖上盖子。
一刻钟后，他换了身黑衣，风衣兜帽拉起，出了诊所。
黑市入口藏在城西废铁市场背面，一道锈铁门嵌在墙缝里。他走到门前，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贴在门侧凹槽上。咔的一声，门缝亮起一道幽光，随即自动滑开。
巡守傀儡在巷子里来回走动，他捏碎一粒丹药，药香散开，傀儡转了个方向。
百草庐还在老位置，门帘是深褐色麻布，上面用朱砂画着三株草药。他掀帘进去，管事正低头捣药，听见动静抬头，眼神顿了一下。
“叶少。”他放下药杵，“稀客。”
叶凡不说话，从怀里取出一张单子，上面列着几种炼丹辅材：青冥草、云髓粉、赤鳞藤汁。都是常见材料，价格不高。
管事扫了一眼，开始配药。称量、分装、封袋，动作熟练。结账时，叶凡递过黑市授信令，对方接过去验了码，才低声问：“就这些？”
“顺口问一句。”叶凡声音压低，“有没有见过带‘药王’字样的丹药？比如……内供那种。”
管事的手停住了。
他抬眼看了看叶凡，又左右瞟了瞟，确认没人靠近，才把身子往前凑了半寸：“你碰上了？”
“只是听说。”叶凡语气平淡，“有人提了一嘴，我好奇。”
“别碰。”管事声音几乎成了气音，“那种丹，编号登记，每颗都有灵识烙印。长老院每年只出十二瓶，连谷主女儿都没资格拿。前年有个外门弟子偷了一颗，第二天整个人在丹房化成了灰，连骨头都没剩。”
他顿了顿，盯着叶凡：“你要是见着了，说明有人违规外泄。这事沾不得，查起来连带知情不报的都要清算。”
叶凡点头，没再多问，收好药材离开。
走出百草庐时，天已经黑透。巷子窄，两边墙高，路灯坏了几盏，越往出口越暗。他没急着走，反而放缓脚步，贴着左侧砖墙前行。
快到巷口时，他忽然抬脚，踩碎脚下一片枯叶。
咔嚓一声轻响。
紧接着，他指尖一弹，三枚金针无声没入地缝，呈三角分布，针尾与地面齐平。
真气顺着针身蔓延出去，形成一张无形的感知网。
几息之后，针尖微震。
对面屋檐上有个人，呼吸节奏乱了，灵气波动轻微但确实存在——是修真者，而且正在压抑自己的气息。
叶凡没抬头。
他继续往前走，像什么都没发现，直到穿过巷口，踏入外街。然后他突然停下，从风衣口袋摸出打火机，作势要点烟，实则借火光反照身后墙壁。
一抹银灰色长发掠过屋角，速度快得不像人类。
他熄了火，把打火机收回口袋。
脚步没动，人却已悄然调转真气流向，将自身气息压到最低。右手滑进袖中，金针再次蓄势待发。
他沿着墙根慢慢退回巷口，背靠砖壁站定，耳朵捕捉着上方每一丝动静。
屋檐那人没走。
心跳还在，比刚才更紧，像是知道已经被发现。
叶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上去：“你跟了我几次了？”
没人回答。
“第一次是在屋顶看我练针？还是更早？从药王谷出来的时候？”
依旧沉默。
他冷笑一声：“你师父想害我，你现在又送我一颗来历不明的特供丹。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试探？还是说……你根本不是为了帮我，是为了确认我能解什么？”
风刮过巷子，卷起几张废纸。
上面的人仍不动。
叶凡缓缓抬起手，金针在指间旋转了一圈，随时准备射出。
“下来。”他说，“不然我不保证下一针会不会伤到你。”
屋檐边缘，一块瓦片松动，轻轻滑落，在地上摔成两半。
一道身影跃下，落地极轻，却没能完全掩盖那一瞬的灵气震荡。
她站在五步之外，面容隐在帽兜阴影里，可那身形，那站姿，他认得。
林婉儿。
“你早就知道那丹有问题。”叶凡盯着她，“你也知道它不该出现在外面。”
她没否认，也没承认，只低声说：“我不是来杀你的。”
“那你来干什么？”他逼近一步，“监视？记录我的反应？看看我对药王谷的东西有没有特殊感应？”
“我是来提醒你。”她抬起头，眼睛在暗处发亮，“那瓶丹，不该是你拿到的。它被人动过手脚，表面看不出，但里面掺了‘引识尘’。”
“什么意思？”
“谁用了那颗丹，三天之内，神识会被标记。药王谷能顺着痕迹找到你，不管你在哪。”
叶凡瞳孔一缩。
他立刻回想验丹过程——真气探查、破妄观法、金针绕瓶……所有动作都在接触范围内。如果真有“引识尘”，他可能已经被锁定了。
他猛地掐住手腕，指尖在脉门一划，逼出一滴血珠。血落在地上，竟泛起一圈极淡的金光，转瞬即逝。
他脸色冷了下来。
“你说你是来提醒的？”他盯着她，“那你为什么躲着？为什么不直接进诊所告诉我？非要在黑市外等我？”
林婉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声，像是铁链拖地。
两人同时警觉。
叶凡一把抓住她手臂，将人拽到墙后，自己挡在外侧，金针横在胸前。
巷子另一头，一团黑雾缓缓飘来，贴着地面流动，所过之处，砖石表面结出薄霜。
他屏住呼吸，真气在经脉里悄然运转。
林婉儿靠在墙上，手指微微发抖。
黑雾在巷口停下，缓缓凝聚成人形轮廓，没有脸，只有胸口一点猩红，像未燃尽的炭火。
它停了几秒，忽然转向另一边，飘然离去。
叶凡没动，直到那团气息彻底消失，才缓缓松开手。
他转头看向林婉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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