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街对面,叶凡没熄火。副驾保温箱的缝隙里刚爬出一只黑虫,他左手掌心已经压了下去,指缝间传来轻微的碎裂感。右手两根金针夹在食中指之间,没松。
他低头捻了捻指尖残留的粉末,凑近鼻尖一嗅——有股极淡的药香,像是晒干的断肠草混着陈年木灰的味道。不是自然生成的东西。
窗外的诊所二楼,窗帘右下角垂得比平时低了一截。风进不来那个角度,不可能是风吹的。他记得自己离开前拉的是齐边。
他没动,闭眼三秒,再睁眼时真气已顺任脉下沉,经丹田一圈后沿督脉上行至百会。神识如细网铺开,扫过五十米内每一寸空间。空气里有一丝阴寒之气,极微弱,像冬夜屋檐滴水后的余冷,但持续不断,从二楼窗口渗出。
不是自然形成的。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右手金针收回袖袋,左手将保温箱轻轻挪到腿上,护住。然后挂挡,倒车,绕着街区慢行一周,在三个不同位置停下观察。每一次,那扇窗的帘角都没变过位置。
最后一次停车,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加密号码:“查一下今晚拍卖会上所有戴青铜面具的人的身份背景,重点标记药王谷关联者。”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你惹上他们了?”
“还没确定。”他说完就挂了。
车子最终停进巷口阴影处,熄火。他拎起保温箱,贴身藏着金针盒,沿着墙根步行靠近诊所后门。脚步轻,落地无声。锁孔周围没有划痕,但他蹲下身,用针尖轻刮门缝边缘——有细微的金属粉屑,是专业撬具留下的。
门被打开过。
他退后半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褐色药丸含在嘴里,这是《玄天医经》里记载的“避毒丹”,能暂时隔绝七成以上迷香类毒素。然后推门进去。
屋内灯没开,月光从窗帘缝隙斜切进来,照在药柜最底层的抽屉上——那抽屉微微开着一条缝,不到一厘米。他记得自己走前是完全关死的。
他没立刻上前,而是先绕到值班室角落,把保温箱放进铁皮柜锁好,反手抽出一根金针,贴在耳后,靠墙缓步移动。
药柜前蹲下,银针挑开抽屉。里面备用的金针盒被动过,原本按粗细排列的针位有些错乱,尤其是那根最长的乌金针,本该在最后一位,现在却插在中间。
他皱眉。
正要合上抽屉,眼角忽然扫到桌面上一抹反光——一小撮灰白色粉末,散落在《玄天医经》手抄本旁边,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像是沾了萤火虫的鳞粉。
他不动声色,从袖中取出一只琉璃小瓶,用针尖小心挑起一点粉末放入瓶中,又滴入随身携带的一滴灵泉水。水面瞬间翻腾,血丝般的纹路从中心炸开,呈放射状蔓延,几乎要把瓶子撑裂。
他瞳孔一缩。
“蚀脉散。”
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自语。这种毒粉药王谷内部都不轻易使用,专用于惩戒叛徒,接触灵气即激活,能缓慢侵蚀经脉,让人在毫无察觉中废掉修为。外人根本拿不到配方。
谁留下的?
他猛地起身,直奔保温箱。打开锁扣,掀开内层封膜,检查赤血参玉盒表面。果然,在盒盖边缘发现一圈极淡的粉尘痕迹,与桌上残留物同源。
有人想污染灵药,或者……栽赃给他?
他盯着那盒子看了三秒,突然冷笑一声:“胆子不小啊,敢往我这儿撒这玩意儿。”
话音落,他转身走向门口,故意提高音量:“既然来了,何必躲?药王谷的人,什么时候学会半夜偷摸办事了?”
没人回应。
但他耳朵微动——院墙外,西南角,有一片老槐树。刚才那一瞬间,树梢晃了一下,幅度很小,但确实动了。
他假装没察觉,走回卧室,关灯,躺下。被子盖到胸口,呼吸放慢,像是入睡。
实际上,五感全开,神识如蛛网般扩散出去。
十分钟后,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从后院围墙落下,踩在青砖接缝处,刻意避开松动的石板。那人走得不快,方向明确——朝着城西偏北,那是药王谷在云城的秘密联络点所在街区。
他没追。
躺在黑暗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只装着毒粉的琉璃瓶,另一只手三根金针已在指间排开。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坐起身,从床底拖出一个乌木匣,打开暗格,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这是爷爷留给他的云城地下势力分布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几个红点,其中一个就在西城区某条老巷深处,写着“药王谷支脉”。
他盯着那个点看了一会儿,低声说:“林婉儿……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白天她还帮他稳住气海,夜里就有人在这儿撒蚀脉散?时间太巧了。而刚才树上的身影,腰间那个鼓起的药囊形状,他记得清楚——和她平时背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拨开窗帘一角。
月光洒在院中老槐树上,枝干交错,影子像一张拉开的弓。就在刚才那人藏身的位置,一片树叶边缘,有一道新鲜的银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他盯着那道痕,没动。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嗒”,像是金属碰到了玻璃。
他眼神一凝,迅速下楼。
值班室门虚掩着,走进去,一眼看到保温箱的锁扣被人动过——虽然表面看不出异常,但他设在箱体夹层的一根感应银针已经弯曲。
对方来过,而且就在他上楼后不久。
他站在原地,没开灯,也没说话。
手指慢慢收紧,琉璃瓶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咔响。
门外街道很静,一辆共享单车倒在路边,车铃随着晚风轻轻晃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铃铛被人用布缠住了。
他转身,从药柜最上层取下一包未拆封的青冥草,撕开包装,抓了一把塞进衣兜。然后回到卧室,写下一行字压在枕头下:“若明日我不在诊所,查西巷十三号。”
写完,他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运转《玄天功法》,真气在体内循环十二周天,随时准备应变。
外面再没动静。
直到凌晨两点十七分,他忽然听见屋顶瓦片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走过。
他没抬头。
只是将一根金针悄悄插入床头木缝,针尾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片刻后,院墙外,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跃下,落地无声。她穿一身浅灰长衫,背着药囊,脸上蒙着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站在墙根阴影里,抬头看了眼二楼窗户,犹豫了一下,最终转身离去。
脚步渐远。
而在她走后整整五分钟,叶凡才缓缓睁开眼,手中金针已换成了那瓶蚀脉散残粉。
他盯着瓶中幽蓝的粉末,低声说:“下次别用你们谷里的东西……太显眼了。”
然后他起身,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件旧风衣——正是当初离开叶家时穿的那件。拍掉灰尘,套上身。
风衣口袋里,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滑了出来,上面写着两个字:“小心。”
字迹娟秀,是他认得的。
他捏着纸条,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远处天边泛起一丝灰白。
街角便利店的灯刚亮,店员拉开卷帘门,哗啦一声响。
叶凡把纸条塞回口袋,握紧金针,迈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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