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露叶符经 > 第十六章 露叶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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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岭的梅雨缠缠绵绵下了半月,蕉叶被洗得油亮,叶尖垂着的水珠像串水晶。符青云蹲在渡口的青石上,看着竹篮里的蕉叶——每片都用晨露画了“浮水符”,边缘微微卷曲,像被巧手捏过的小船。

“先生,真要坐这个渡?”阿蕉扶着竹篮,看着江面翻涌的浊浪,眉头皱成个小疙瘩。江对岸的雾还没散,隐约能看见黑黢黢的山影,那是“断符崖”,传说百年前有位草木符师在那里被金石符派围剿,连人带符卷都坠了崖。

符青云将一片蕉叶放进江里,那叶片果然稳稳浮在水面,随波晃了晃却不沉。他指尖蘸着江水,在另一片蕉叶上补了道“定波符”:“当年那位前辈坠崖前,曾将半部《草木符经》封在蕉叶里,顺流漂回了南岭。我总觉得,不是巧合。”

小石头抱着那只伤愈的熊崽,它如今被取名“墨团”,正用爪子拨弄着竹篮里的蕉叶,听见这话眼睛一亮:“所以咱们是来接前辈的符卷回家?”

“是来还它回家。”符青云纠正道,将画好的蕉叶分给孩子们,“断符崖的水流急,你们的‘浮水符’得捏紧些,别被浪冲散了。”

木桨划入江水的声音惊起水鸟,孩子们的笑声混着墨团的哼唧,在雨幕里荡开。符青云撑着长篙站在船头,看着竹篮里那片最老的蕉叶——是从祖传残卷上剥离的一角,边缘已经发脆,却隐隐透着光,像藏着团星火。

行至江心,浊浪忽然翻涌,船身剧烈摇晃。阿蕉手里的蕉叶“噗通”掉进水里,她惊呼一声想去捞,符青云却按住她的手:“别动。”

只见那片蕉叶在浪里打了个转,竟顺着水流往对岸漂去,叶尖的“浮水符”亮得刺眼。更奇的是,周围的浪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了,在蕉叶周围绕出个漩涡,稳稳托着它往崖下的暗河入口去。

“是‘引航符’!”小石头叫道,“前辈的符卷在叫它呢!”

符青云望着那道绿光,忽然想起残卷上的话:“草木有灵,符随水行,遇浊则清,遇险则明。”他将祖传的老蕉叶放进水里,轻声道:“该你认亲了。”

老蕉叶刚入水,江面上突然浮起数十片蕉叶,层层叠叠铺成条水路,叶片上的符纹连成一片,竟在雨幕里映出字来:“非金石不锐,非草木不柔,锐柔相济,方为符道。”

“这是……《草木符经》的总纲?”阿蕉捂住嘴,眼里闪着光。

墨团忽然对着对岸嗷嗷叫,顺着它的目光望去,断符崖的石壁上,竟有片焦黑的印记,形状像极了展开的蕉叶。符青云心中一动,将长篙往水里一点,船头转向崖壁:“去那边。”

崖壁下的暗河入口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符青云让孩子们在船上等着,独自提着油灯钻了进去。潮湿的石壁上布满苔藓,指尖划过处,竟有绿色的符纹亮起,与蕉叶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走到尽头,是个半塌的石窟,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竹盒——盒身已经朽了,里面却躺着片完整的蕉叶,叶片金黄,上面的符纹与祖传残卷严丝合缝,正是那半部失传的《草木符经》。

更惊人的是,石台旁的石壁上刻着幅画:左边是金石符师举着燃烧的符牌,右边是草木符师捧着带露的蕉叶,两人中间的空白处,刻着道未完成的符纹,形状像片蕉叶裹着块金石。

“原来当年不是围剿……”符青云喃喃道,指尖抚过刻痕,“是在合创符纹?”

石台突然震动,暗河的水流开始倒灌。符青云迅速将新得的蕉叶与祖传残卷拼在一起——“咔”的一声轻响,完整的《草木符经》发出柔和的绿光,在他掌心舒展开来,像片刚展开的新叶。

“先生!”阿蕉的声音从入口传来,带着哭腔,“船要被浪掀翻了!”

符青云捧着符卷往外冲,刚出暗河就见浊浪如山,孩子们手忙脚乱地用“缠藤符”捆住船身,墨团站在船头,用熊掌拍打着水面,竟拍出圈小小的涟漪,暂时挡住了浪头。

“把符卷举起来!”符青云大喊着跳上船,将完整的蕉叶符卷高高举起。

绿光瞬间爆发,江面上的蕉叶“哗啦”散开,又猛地合拢,化作片巨大的蕉叶船,将他们的木船稳稳托住。更奇的是,那些浪涛撞在蕉叶船上,竟化作无数水珠,顺着叶片流下,在船尾聚成道清澈的溪流,映着彩虹。

“总纲上说的‘锐柔相济’……”阿蕉望着船外被绿光安抚的浊浪,忽然明白过来,“不是说金石和草木要争高下,是要像这样,合在一起护着大家啊!”

符青云低头看着掌心的符卷,完整的符纹在绿光里流转,像条活过来的藤蔓。他忽然想起那些质疑草木符道柔弱的声音,想起金石符派固守的刚猛——原来最厉害的符,从不是非此即彼,是让露的柔接住石的刚,让叶的韧裹住火的烈。

船行至对岸时,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断符崖的石壁上,那片焦黑的印记在光里渐渐淡去,露出底下新长出的青苔,拼出道完整的符纹——左边是锋利的金石棱角,右边是舒展的蕉叶脉络,中间缠着道露水凝成的线。

“先生你看!”小石头指着石壁,“前辈们早就画完这符了!”

符青云笑着点头,将符卷小心收好。墨团忽然跳进水里,叼着片新抽的蕉叶游回来,叶尖还沾着泥——是从崖下的石缝里刚冒出来的,嫩得能掐出水。

他接过蕉叶,在上面画了道小小的“传薪符”,递给阿蕉:“该教孩子们画新符了。”

阿蕉接过蕉叶,指尖的露水落在符纹上,那道符忽然飞了起来,像只绿蝶,绕着船飞了圈,然后朝着南岭的方向飞去。孩子们的欢呼声惊起群白鹭,与符蝶一同融进漫天霞光里。

符青云望着那道绿光,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从不是把旧符卷锁在匣子里。是让它顺着水流,迎着阳光,长成新的蕉叶,画出新的符纹,在每个需要的地方,开出片柔软却坚韧的荫凉。

船靠岸时,墨团叼着的蕉叶上,不知何时多了颗小小的露珠,像滴刚落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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