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珍慢慢地挪到琴凳旁,然后坐下,想了想,抬手放在黑白的琴键上,缓缓弹奏。
悠扬的琴声响起。
林俊远拿起刀叉,慢慢地切割起盘子里的牛排。
将一小块细嫩的牛排放进嘴里,微微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林熙珍的脸。
那被遮挡住的,只剩一双圆圆的眼睛的脸。
伴着琴声,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琴声传到四楼,金正佑正陪着他的未婚妻吃饭。
裴知善坐在郑秀贤的身边,听到琴声,她问了一句:“哪来的声音?”
身后的跟班立刻回答道:“好像是林少爷,林家人早上运了一架钢琴放在楼上。”
金正佑有些讶异,放下手里的刀叉。
“俊远什么时候喜欢弹钢琴了?”
裴知善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也不一定是他自己弹的。”
郑秀贤有些不耐烦地放下餐具,擦了擦嘴,“我们上去看看。”
三个人一起身,四楼餐厅的其他人也全都跟着站了起来。
林俊远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刀叉,褐色的眼眸在一瞬间有些黯淡。
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忧郁。
只是,没过多久,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和高高在上。
在林熙珍弹完一手曲子要停下来的时候,他吩咐道:“不许停。”
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弹下去。
林俊远的朋友们上来了。
郑秀贤和金正佑走在前面,裴知善走在两人的后头。
她穿着制服,头上别着和郑秀贤一样的发夹,比起郑秀贤的明媚大方,她看起来要柔弱得多。
金正佑在林俊远的身边坐下,打趣道:“俊远,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了?”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女生靠近你吗?”
说着,他还回头看了一眼钢琴后面的林熙珍。
坐在金正佑旁边的郑秀贤立刻拉住了他的胳膊,撒娇道:“不许看!”
“好好好。”他语气中颇为无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我不看。”
看起来颇为宠溺。
“只是发现了有趣的小猫小狗而已,”他的语气淡淡又带着轻蔑,“算不了什么。”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琴声一直没有停。
裴知善站了起来,看了看钢琴后面的林熙珍,惊讶地对身边的闺蜜说:“秀贤,这是不是你和我说过的B班的那个女生?”
闻言,郑秀贤站了起来,眯了眯眼睛,踩着小皮鞋,一步一步走过去。
“我看看。”
林熙珍仿佛已经麻木了,坐在那里,双手不停地弹着琴。
在她踏上五楼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未来会面临着什么。
他们都是一伙的。
她想不通林俊远为什么要叫她过来。
但是在刚才,她想通了。
有人喜欢饲养小猫小狗作为陪伴,也有人喜欢看它们痛苦来取乐。
像她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最多是一只路边的流浪狗。
郑秀贤觉得她是自己见过的最有胆量的女生。
以往的那些贱货见到了她,不是吓得瑟瑟发抖,就是抱头鼠窜。
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将林熙珍从头到尾扫视一边,最后目光停留在她膝盖上的纱布。
里面的玻璃碎片不知道处理干净没有。
这是她最喜欢的方法。
将玻璃杯摔在地上,再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货们跪上去。
不管嘴多硬的人,都会痛哭流涕,最后丑态百出。
她会让人把视频录下来,再发到论坛上。
这样的话,不仅正佑不会再对这样丑陋的人感兴趣,就连学校的其他男生也会避而远之。
多令人畅快啊!
可惜,她碰到了一个例外。
这个叫做林熙珍的女生,不仅不会哭,甚至连喊都没有。
她跪得笔直,仿佛无关紧要。
多么有骨气。
这种人,就是要把她的骨头狠狠地打断才有意思。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变得凶狠,转过身,却又一脸轻松,抱着胳膊走回了未婚夫的身边。
“没想到,俊远现在居然喜欢这种货色。”
金正佑被勾起了好奇心,“哦?你认识她?”
郑秀贤轻轻地倚靠在未婚夫的身边,语气轻柔:“她之前是C班有名的便宜货,只要是有男生对她好点,想怎么就怎么玩。”
琴声一时间有些乱。
仿佛是在反驳。
她靠在金正佑的怀里,将目光移到林俊远的脸上,试图看出他的内心。
“俊远,你不会对她感兴趣吧?”
裴知善皱了皱眉,仿佛一脸的不赞同。
“秀贤,没有证据的话,你可别听别人乱说。”
郑秀贤嗤笑一声,直起身子,“知善,你就是太单纯了。”
“她的事情C班的人谁不知道,就那个叫宋圭杰的男生。”
“不说以前,就说现在,她和B班的文敏浩,两个人不清不楚的。”
林俊远面无表情。
“不过,我还真佩服她。”
“这种不惜一切代价一心要往高处走的女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裴知善听了之后,仿佛忧心忡忡,一脸担忧地看向林俊远,“俊远,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琴声变得低沉许多。
林俊远没有理会她的所谓关心,而是说了一句:“你可以下去了。”
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了。
琴声停了下来,林熙珍站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
脸色苍白,微微低着头,膝盖上的纱布和嘴角的伤口让她看起来很可怜。
林东明看着她,心里掠过一阵淡淡的同情。
也仅此而已。
膝盖的疼痛一直都在。
林熙珍本来打算中午再去一趟医务室换药,现在估计没有时间了。
二楼餐厅的人少了很多,许多吃完的学生已经在往外走。
看到林熙珍,有的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有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饥肠辘辘,她只想快点吃完饭。
刚拿了托盘,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就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礼貌又强硬。
“不好意思,你不能在这里用餐。”
旁边路过的学生传来轻轻的笑声。
她意识到了,她明白了,她轻轻地把托盘放回去,又轻轻地说了一句“抱歉”。
拖着两条沉痛的腿,转身离开了。
到了一楼,这里已经没人了,连食物也没了。
她失望,却又毫不意外。
一楼的餐厅一向很早关闭。
大概连工作人员也不想为她这种人服务。
正当她失落地走出餐厅时,她看到,有一个远远的人在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