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工具科。
刘科长对陈建国的怨恨,早已不是简单的嫉恨,而是化作了盘踞在骨髓里的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自从被陈建国一脚踹下科长的宝座,发配去看管全厂最肮脏的厕所,他的人生就从云端跌入了粪坑。每日与冲天的氨水味为伴,耳边听着工人们路过时的指指点点和窃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份屈辱,那份不甘,在他心里发酵、腐烂,最终凝聚成了一个漆黑如墨的念头——他要陈建国死!
死得无声无息,死得像一场意外!
他动用了所有剩下的人脉,像一只在阴沟里搜寻腐肉的老鼠,终于打探到了陈建国的具体工作。
工具管理员。
每天都要去车间仓库,检查那台吊运大型模具的龙门起重机。
这个消息,让刘科长浑浊的眼中,迸发出了病态的光。
那个年代的工厂,规章制度就是墙上的一纸空文,所谓的安全措施更是笑话。一台几十吨重的起重机,每天都在无数人的头顶上晃来晃去,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就能制造出一场完美的、无法追责的“事故”。
一个歹毒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这天深夜,月黑风高。
刘科长换上一身黑色的旧工装,整个人缩在阴影里,用一把不知从哪搞来的、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车间仓库沉重的铁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仓库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闪身而入,反手将门锁好。
巨大的仓库内,只有几盏昏黄的应急灯亮着,将一台台冰冷的钢铁机械,投射成狰狞巨兽般的黑影。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灰尘混合的独特气味。
刘科长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即将大仇得报的、扭曲的兴奋。
他熟门熟路地搬来一架高大的铁梯,架在了那台如同钢铁巨人般的龙门起重机旁。
他爬了上去,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崭新的钢锉。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那根比成年人胳膊还粗的承重钢缆上反复搜寻。
最终,他锁定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节点。这个位置靠近横梁,光线最暗,平时检查最容易被忽略。
他双手紧握钢锉,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怨毒,都灌注了进去。
“滋啦……滋啦……”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他不敢做得太明显,那会被人一眼看穿。他要的是一场天衣无缝的意外。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工匠,对着那一个点,疯狂地、却又克制地打磨着。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钢缆上,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脑海中,反复上演着陈建国被几吨重的模具箱砸成一滩肉泥的血腥画面,嘴里发出无声的、神经质的笑。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停了下来。
钢缆被他硬生生磨损了近三分之一的厚度,形成了一个在黑暗中用肉眼极难分辨的薄弱点。
只要起重机吊起重物,巨大的拉力会瞬间集中在这里。
到那时,钢缆就会从这个点“意外”崩断。
悬在半空的模具箱,会带着万钧之势砸落!
下面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他仔仔细细地清理了现场所有的金属碎屑,又用一块油布擦掉了自己留在梯子上的手印。
他像一只完成了致命偷袭的恶毒老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
陈建国像往常一样,走进了车间仓库。
当他踱步到那台巨大的龙门起重机下方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一顿。
一股无法言喻的警兆,从脊椎骨的末端窜起,直冲天灵盖。
自从服用了系统奖励的【强身健体丸】之后,他的五感就变得远超常人。空气中一丝一毫的异常,都无法逃过他的感知。
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头顶上方那片熟悉的空间里,多了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冰冷的杀气。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目光如电,扫过那根粗壮的承重钢缆。
仓库的灯光昏暗,巨大的钢缆上覆着一层油污和灰尘,显得灰蒙蒙的。
然而,就在靠近横梁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丝极其微小的、绝对不该存在的金属反光,刺入了他的眼帘。
那不是油光,而是一种崭新的、刚刚被破坏后才会出现的锋利光泽。
陈建国的心脏猛地收缩。
他没有声张,面色沉静如水,立刻从角落里搬来了那架高大的铁梯。
他一步步爬了上去,动作沉稳,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当他凑近那个反光点时,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只见钢缆的那个节点上,布满了极其新鲜的、带着规律性划痕的人为打磨痕迹!甚至在钢缆的缝隙里,还能看到几点比灰尘还细小的金属碎屑!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从他的胸腔中炸开!
这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用如此阴险歹毒的手段!
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有动机,有钥匙,有能力干这件事的,除了那个被他亲手送去看厕所的刘科长,不做第二人想!
“好你个老东西,竟然敢跟老子玩阴的!”
陈建国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意。
他缓缓从梯子上爬了下来,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一个将计就计的念头,在他心中瞬间成型。
你想让我死?
那我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自己为我准备的这份大礼!
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仓库,径直朝着厂区最偏僻的那个公共厕所走去。
一股刺鼻的骚臭味扑面而来。
陈建国一眼就看到,刘科长正靠在一张破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脸上还挂着一丝诡异的、满足的微笑,似乎正在做什么美梦。
陈建国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刘所长,睡得挺香啊。”
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刘科长耳边炸响。
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看到陈建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慌,随即又强行按捺下去。
“你……你来干什么?”
他故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虚。
“没什么。”
陈建国完全换了一副表情,脸上写满了焦急。
“刚才我去仓库,好像听到地下有老鼠叫,声音还挺大,估计是在下面做了个大窝。那下面可都是给汽车厂代工的精密模具,金贵着呢!要是被老鼠啃断了电线,或者在哪儿搭了窝,出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他顿了顿,用一种请教的语气说道:
“你以前是科长,经验丰富,对付这种事比我在行。能不能劳驾你过去帮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听是“正事”,又听到陈建国抬举自己,刘科长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了大半。
更重要的是,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
去亲眼确认一下,那个即将送陈建国上路的死亡机关,是否还完好无损。
“走,去看看!”
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跟着陈建国走向了仓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那座如同巨兽之口的仓库。
陈建国指着龙门起重机正下方的那片空地。
“就在那下面,你仔细听听。”
刘科长心中冷笑,脸上却装出严肃的表情,弯下腰,将耳朵凑向冰冷的混凝土地面,装模作样地听了起来。
他甚至还伸出手,在地上敲了敲,侧耳倾听回声。
就是现在!
就在刘科长弯腰弓背,将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完全暴露在死亡陷阱之下的那一刻!
陈建国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的手,伸向了墙上那台起重机的远程启动器控制盒。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的手指,重重地按下了绿色的启动按钮!
“嗡——”
沉睡的钢铁巨兽瞬间苏醒,电机运转的低沉轰鸣声,在仓库中响起!
吊钩开始缓缓上升,那根被动了手脚的承重钢缆,在一瞬间被巨大的拉力瞬间绷得笔直!
“吱嘎——”
一声无比刺耳、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声,猛然炸响!
钢缆在那个被锉刀打磨过的薄弱点,承受不住那恐怖的拉力,应声崩断!无数细小的钢丝在断裂的瞬间爆开!
悬在半空中的、一个足有半吨重的铁质模具箱,失去了所有支撑!
它没有丝毫的缓冲,如同被斩断了丝线的巨型铡刀,撕裂了空气,带着死亡的呼啸,垂直砸落!
“啊——!”
刘科长被那恐怖的断裂声惊得魂飞魄散,他惊恐地回头。
视网膜中,只映照出一个不断放大的、吞噬掉所有光线的巨大黑影!
他想跑!
他的大脑发出了最原始的求生指令!
但他的身体,他那弯曲的姿态,让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动作!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又在下一刻被压缩到极致!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仓库的地面都为之一颤!
沉重的模具箱,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了他弯腰的位置!
精准地,将他的双腿,连同那一片水泥地,一同砸进了粉碎的深渊!
死寂。
一秒钟的死寂之后。
“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杀猪般的惨叫,撕裂了仓库的寂静,响彻了整个车间。
恶人,终有恶人磨!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