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的警报声成为了最好的掩护。
刺耳的蜂鸣撕裂了宴会厅里虚伪的优雅，水晶吊灯下的衣香鬓影瞬间化作惊弓之鸟。惊叫声，桌椅翻倒的碰撞声，玻璃器皿碎裂的清脆声响，混杂成一片末日来临般的嘈杂。
趁着所有人都朝着安全出口蜂拥而去，诺诺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路明非，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燃烧着一簇兴奋的火苗。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走！
路明非的心脏还在因为那突如其来的警报而狂跳，但身体已经本能地跟上了诺诺的指令。在人群逆流中，诺诺像一条灵活的红色的鱼，精准地绕开每一个障碍，而路明非就像被鱼线牵引着的、笨拙的鱼饵，跌跌撞撞地紧随其后。
那辆停在门口的布加迪威龙，车身线条在混乱的灯光下流淌着金属的光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钢铁猛兽。
“上车！”
诺诺拉开车门，自己则敏捷地翻进了副驾。路明非手脚并用地爬进驾驶座，双手握住方向盘时，才发现掌心已经全是黏腻的冷汗。
“开快点，衰仔！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去避探难的！”
诺诺在旁边大喊，火红的长发在急速倒退的光影中飞舞，她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尽情燃烧的快乐。
路明非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引擎发出了野兽苏醒般的恐怖咆哮，强烈的推背感把他死死地按在座椅上。跑车化作一道离弦的箭，将身后那片代表着秩序与规则的庄园狠狠抛下，冲上了通往山顶的蜿蜒公路。
窗外的景物被拉扯成模糊的色块，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山林夜晚的凉意，却吹不散路明非心头的燥热与紧张。他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开的黑暗，每一次转动方向盘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喂，衰仔。”
在引擎的轰鸣声中，诺诺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贴着他耳边说的一样。
“今天我生日。”
路明非的大脑宕机了一瞬。
生日？在这种时候？他下意识地想扭头去看她，想说句“生日快乐”，哪怕这句祝福苍白得可笑。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一个他宁愿永不听见的声音，却幽灵般地在他脑海最深处响了起来。
“哥哥，机会来了哦。”
那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甜腻得让人发寒。
路明非的瞳孔骤然收缩。
副驾驶座上，诺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个穿着黑色小礼服的男孩，路鸣泽，正缓缓地从她的身体里浮现出来，与她的轮廓诡异地重叠。
他依旧是那副精致得不像真人的模样，嘴角挂着永恒不变的微笑，只是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黑色。
就在这时，前方急转的弯道处，两道刺眼到令人目盲的远光灯猛地撕裂了夜幕！
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如同从地狱里冲出的钢铁巨兽，咆哮着迎面撞来！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路明非能清晰地看到卡车头因为锈蚀而斑驳的漆面，能看到司机那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被冻结在座椅上，除了等待死亡，做不出任何反应。
“啧，真没用啊，哥哥。”
路鸣泽轻声感叹，那双本应属于诺诺，此刻却与他重叠的眼眸里，妖异的黄金瞳轰然亮起！
世界瞬间化为了缓慢流淌的金色熔浆。
“左满舵，三圈。”
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指令，精准地注入路明非的意识。
“松油门，拉手刹。”
“反打方向，一圈半，踩油门。”
路明非的身体完全变成了提线木偶，不假思索地执行着脑海中响起的一连串指令。
布加迪威龙发出一声痛苦的金属尖啸，车尾以一个完全违背物理学常识的角度猛地甩出！车身几乎是贴着山壁的护栏，以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完成了极限漂移，轮胎在地面上拉出焦黑的、散发着恶臭的轨迹。
轰——！
卡车带着万钧之势，擦着他们的车头呼啸而过，撞断了后方几十米的护栏，翻滚着坠入了漆黑的山涧。
直到那震耳欲聋的坠落声传来，路明非才猛地喘上一口气，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还活着。
“看，交易成立，我帮你省了四分之一的生命。”
路鸣泽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轻松愉快的语调，仿佛刚刚指挥的不是一场生死时速，而是一局简单的赛车游戏。副驾驶座上，他的身影渐渐淡去，诺诺那张带着劫后余生惊愕的脸庞，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个新的作弊码，怎么样？”
男孩的身影已经几乎看不见，但那恶魔般的低语却更加清晰，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凑到路明非的耳边。
“对我说，‘showmetheflowers’。”
Showmetheflowers？
那是什么意思？新的言灵？还是又一个需要用生命去交换的、该死的魔鬼契约？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甚至没来得及去消化刚刚与死亡擦肩的恐惧，异变再生。
学院钟楼的方向，传来了悠扬而精准的报时声。
铛……铛……铛……
晚上，九点十五分。
就在最后一声钟响落下的瞬间，一道璀璨的银色光束，从学院图书馆的尖顶猛地刺入夜空！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数以千计的、绚烂到极致的烟花，从卡塞尔学院的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屋顶，同时升空！它们在夜幕中拖出华丽的尾迹，汇聚成一条奔流向天的光的银河！
轰——！
无数的光点在同一时刻，于夜空的最顶端轰然绽放！
那不是杂乱无章的爆炸。
所有的烟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神之巨手操控着，每一颗火星的轨迹都被精准地计算。它们在漆黑的天鹅绒幕布上，以最瑰丽、最盛大的方式，拼出了一行巨大得足以让整个学院，甚至山下小镇都能清晰看到的英文——
“NONO,HAPPYBIRTHDAY!”
光芒照亮了整个山顶。
也照亮了副驾驶座上，诺诺那张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脸。
她怔怔地望着那片只为她一人绽放的、铺满了整个天空的烟火，那双总是带着桀骜与不驯的眼眸里，先是震惊，然后是迷茫，最后，一点晶莹的水光，不受控制地氤氲开来。
她猛地低下头，用手捂住了嘴，试图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但那滚烫的、决堤般的泪水，却再也无法控制，从指缝间汹涌滑落。
同一时刻，学院聊天频道里。
无数的摄像头将这神迹般的一幕，实时转播到了每一个人的终端上。
英灵殿内，正在指挥全局、冷静下达着一道道屠龙指令的凯撒·加图索，动作停顿了。他凝视着光幕一角，那张被绚烂烟火映照得梨花带雨的脸。
他英俊得如同古罗马雕塑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名为“沉思”的表情。
而在那双永远自信从容的眼眸深处，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戒备与名为嫉妒的阴影，正悄然升起。
【路麟城：……那个男孩……又出现了。】
【乔薇尼：……明非和他，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频道里，路明非父母那两句充满了忧虑的低语，瞬间就被海啸般的、对这场盛大烟火的惊叹与讨论声彻底淹没。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