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号工人,或者说,几十号被饥饿和失败折磨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老弱病残,用一种混杂着麻木与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新厂长。
“厂长,就凭我们这几十号人,怎么跟黑云寨那帮亡命徒斗啊?”
一个刚才被土匪用枪托砸伤了胳膊的老兵,捂着伤口,声音沙哑地开口。他不是在质疑,而是在陈述一个令人窒息的现实。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砸碎了表面的平静。
“何止是人不行……”另一个角落里,干瘦如柴的老裁缝哆哆嗦嗦地站出来,他那双拿了一辈子针线的手,此刻正因为虚弱而不住地颤抖。
“咱们库里能响的家伙,就三条汉阳造,膛线都快磨平了,打出去的子弹都不知道往哪儿飞。所有子弹加起来,不到二十发。”
“是啊厂长,大伙儿一天就两顿稀的,清汤寡水,连个米粒子都难见着。走两步路都喘,哪还有力气去跟人拼命?”
质疑声,叹息声,愁苦声,汇成了一片压抑的嗡鸣。
这支队伍,心气已经散了,骨头已经软了。
面对这几乎凝成实质的绝望,李云龙没有动怒,甚至连一丝不耐烦都没有。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菜色的脸,扫过他们眼中黯淡的光,反而笑了。
他不回答,只是反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弟兄们,想不想吃肉?”
这个问题,简单,粗暴,却直击灵魂。
院子里静了一瞬。
“想……”
几十号人有气无力地应着,那声音像是从喉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长久饥饿后的虚弱。
李云龙的脸色猛地一沉,声如洪钟,炸响在院子上空!
“大声点!老子没听见!”
这一声吼,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力量,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人群中,不少人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久违的光亮。那是一种被最原始的欲望所点燃的光。
“想!!”
这一次,声音明显响亮了许多,不再是蚊子哼哼,而是汇成了一股压抑已久的呐喊!
“好!”
李云龙满意地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股气!
“从今天起,咱们被服厂成立‘工厂护卫队’!”
他手臂一挥,斩钉截铁。
“凡是参加的,顿顿管饱!不仅管饱,还让你们顿顿有肉吃!”
“有肉吃?”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魔力,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死死地盯着李云龙,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这承诺的真假。
“我李云龙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
李云龙挺直了胸膛,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
“不但有肉吃,我还在这,设下擂台,‘比武夺帅’!”
他手指在院子中央画了一个圈。
“谁能打,谁就是队长!当了队长,不仅自己吃肉,还能带着手下弟兄一起吃!”
一根火柴,丢进了火药桶。
整个院子,炸了!
“厂长,此话当真?”一个在战斗中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兵,激动得满脸通红,仅存的拳头捏得死死的。
“当真!”
李云龙的声音不容任何质疑。
“我这人,就信奉一个道理:想让马儿跑,就得给吃草!跟着我李云龙,不仅要让你们吃饱饭,更要让你们活得像个人样!”
“活得像个人样!”
这几个字,比“吃肉”更重,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坎上。
工人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根本不用李云龙再多废话,几张破桌子,几块厚木板,很快就拼凑成了一个简陋的擂台。
起初上去的都是些年轻人,仗着几分力气,打得有来有回,却毫无章法,更像是在街头斗殴。
直到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上台。
“是孙瘸子!”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奇和不解。
上台的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他叫孙德海。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腿脚不便,平日里在后院负责劈柴,一天到晚也说不了三句话。
一个自恃力气大的年轻人,刚打赢了一场,正得意洋洋,看着孙德海的瘸腿,脸上露出不屑的讥笑。
“孙瘸子,你上来干嘛?这擂台可不结实,别再把另一条腿也给摔断了!”
孙德海没有理会他,只是在那简陋的擂台上站定。
他双脚一前一后,看似随意的站定,那条伤腿微微弯曲,重心却稳如磐石。仅存的独臂护在胸前,另一只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摆动,眼神却陡然间变得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
一个起手式,场上那股浮躁喧闹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凝。
那年轻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怪叫一声壮胆,挥着拳头就扑了上去。
孙德海不动如山。
直到对方的拳风已经到了面门,他才猛地一侧身,独臂如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腕,顺势一拧,一拉!
年轻人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
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
一声闷响,年轻人被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木板上,尘土飞扬,他张着嘴,半天没能发出一声呻吟。
全场一片死寂。
接下来,再无人是孙德海的对手。
他虽然瘸了一条腿,下盘移动不便,但拳脚功夫却异常扎实,一招一式都带着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那不是花架子,而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磨练出来的杀人技。
李云龙的眼睛亮了。
他看出来了,这孙德海是真正的练家子,而且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练家子!
他拨开人群,亲自走上了擂台。
台上的孙德海看到李云龙上来,锐利的眼神瞬间收敛,变得有些迟疑和局促。
“厂长,我……”
“别废话。”
李云龙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一连串噼啪的脆响。
“让我试试你的斤两。”
孙德海不再多言。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危险。面对李云龙,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个箭步冲上,伤腿在地面上重重一踏,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一记刚猛的直拳,带着呼啸的拳风,直取李云龙面门!
李云龙并不硬接,脚下踩着奇异的步法,身体如同一片风中落叶,轻巧地游走闪避。
他不是在打,而是在看。
在观摩。
孙德海的每一招拳路,每一分发力,在他眼中都化作了无数流动的数据。
八极拳!刚猛暴烈,讲究寸劲爆发!
【叮!】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观摩八极拳,领悟其发力技巧与招式路数,已自动推演出其因腿伤导致的下盘不稳之破绽!】
就是现在!
孙德海一记崩拳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体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直。
这个破绽,转瞬即逝!
李云龙的眼神骤然锐利,猛地欺身而入,整个身体仿佛一张拉满的强弓,肩膀狠狠地撞向孙德海的胸口。
贴山靠!
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他全身拧成一股的千钧之力!
孙德海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如同被一头狂奔的蛮牛正面撞上,胸口一闷,气血翻腾。
蹬!蹬!蹬!
他连退数步,再也稳不住身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李云龙走上前,将他扶起。
他在孙德海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
“你是前中央军的武术教官,腿伤是在徐州会战时,为了掩护长官撤退,被鬼子的掷弹筒炸的。我说的对不对?”
如同晴天霹雳!
孙德海浑身猛地一震,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他抬起头,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李云龙。
这个秘密,他烂在了肚子里,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跟着我干。”
李云龙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力量。
“不出三个月,我保你不仅有肉吃,还有药治好你的腿!”
孙德海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星辰大海,那股睥睨一切的气魄,让他心神剧震。
绝望的冰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猛地挣脱李云龙的手,单膝跪地,仅存的右拳重重地抱在胸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厂长!不,团长!”
“我孙德海的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李云龙的第一位王牌教官,就此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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