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鼠群退却留下的死寂，被储藏室入口铁门吱呀作响的呻吟和远处废墟中呜咽的风声填满。
林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胸腔，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左手紧握的金属弩臂冰凉沉重，那把刚刚完成杀戮、由废铁货架凭空重构成的单兵弩，此刻却仿佛失去了灵魂，连同那块变成普通石头的系统核心碎片，一起陷入了冰冷的死寂。
【系统能量储备：0.0%(已耗尽，核心功能休眠)】
刺眼的红色警告烙印在他的意识里，如同冰冷的判决。力量源泉枯竭了。他低头，看向右手紧攥着的那块刚从货架下挖出来的暗灰色金属板。
磨砂的质感冰冷厚重，角落那个蚀刻的三个嵌套三角形图案在幽绿的应急灯光下，散发着非人的精密与诡谲。
它是什么？为什么会引起系统那微不可查的共鸣？这些疑问在巨大的疲惫和能量耗尽的空虚感面前，显得如此遥远。
“呜…”
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啜泣。小女孩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惊恐地看着地上那几具狰狞的鼠尸和墙壁上飞溅的污血。
林默心头一紧，强行压下身体的酸软和系统的警报带来的恐慌。他不能倒在这里。
“没事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尽量放得轻柔，“老鼠跑了。”
他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小女孩身边，用没沾太多血污的手背，笨拙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小女孩瑟缩了一下，但没有躲开，大眼睛里依旧充满了无助的恐惧。
必须补充体力，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林默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罐头空壳，又看向储藏室深处。他记得之前砸货架时，似乎还有几个罐头被压在最里面。
他捡起地上那把粗糙的石锤——之前系统重构被用来拆卸的工具。林默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走向那堆扭曲的金属和混凝土碎块。没有系统的扫描辅助，只能靠蛮力和运气。他用石锤费力地撬动、砸击，汗水再次浸透衣背。
几分钟后，伴随着金属的呻吟，他终于从废墟深处又掏出了两个沾满灰尘的金属罐头！一个标签模糊不清，另一个隐约能看出是某种豆类。
希望的火苗重新燃起一丝。他撬开豆类罐头，一股咸香混合着淀粉的味道弥漫开来。顾不上脏，他用手指挖出黏糊糊的豆子，先喂给小女孩几口，自己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虽然口感粗糙，味道寡淡，但这实实在在的热量和蛋白质，如同久旱的甘霖，迅速滋养着濒临枯竭的身体。
食物带来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力气也恢复了一点。林默不敢久留，鼠群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且入口处那声诡异的砸门声和窥视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他迅速将剩下的一个罐头和那把粗糙但结实的石锤塞进背包，又把那块沉重的暗灰色金属板贴身藏好——这东西太诡异，或许有什么用处也不一定。他背起包，一手紧握着那根磨尖的钢筋长矛，另一只手牵起了小女孩冰凉的小手。
那把沉重的单兵弩无法丢弃，他只能用一根捡来的破布条，勉强将其斜挎在背后，冰冷的金属弩身硌着他的脊背，时刻提醒着系统的沉睡。
“走，我们离开这儿。”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推开半掩的、沾满污迹的铁门，重新回到昏暗的走廊。那股无处不在的甜腥腐烂气息再次包裹上来，但经历过储藏室的剧毒和鼠群的袭击，这气味反而显得“平常”了。林默将小女孩护在身侧，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转角，每一片阴影，钢筋长矛的尖端始终指向前方。脚步放得极轻，踩在瓦砾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废墟中如同擂鼓。
走出主楼，重新暴露在铅灰色的天光下。辐射尘依旧无声地飘落。林默辨认了一下方向，城东边缘，靠近旧工业区的地方，相对人迹罕至，或许能找到临时的庇护所。他记得那里似乎有些半塌的仓库或厂房。
他拉着小女孩，尽量选择瓦砾堆和断墙的阴影移动，像两道融入废墟的幽灵。背包里的罐头和金属板沉甸甸的，背后的弩更是一种甜蜜的负担。系统休眠的虚弱感始终如影随形，每一次迈步都感觉比平时更费力。
穿过一片曾经是街心公园、如今只剩下焦黑树桩和翻起水泥块的区域时，林默的脚步猛地一顿！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刺激性气味，混杂在污浊的空气里，钻入了他的鼻腔！
汽油？不，是更浓烈、带着机油特有腥气的味道！
他瞬间警觉，肌肉绷紧，将小女孩拉到身后，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前方。气味来源在前方不远处，一个被巨大广告牌残骸半掩着的便利店废墟。便利店的玻璃门早已粉碎，里面黑洞洞的。
林默屏住呼吸，握紧了钢筋长矛，一步步缓缓靠近。他贴在便利店外墙的阴影里，侧耳倾听。里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沙沙”声，还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听起来像是个老人。
是人！不是变异兽！
林默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丝毫未减。他深吸一口气，用长矛小心地拨开挡在门口的、一块扭曲变形的广告牌铁架，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里面的动静瞬间停止了！连咳嗽声都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默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门口。他沉声开口，声音尽量平稳：“里面的人，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就在林默以为对方不会回应时，一个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疲惫和浓浓戒备的老男人声音，从黑暗中幽幽传来：
“路过？哼…这鬼地方除了等死的，就是找死的。你是哪种？”
声音的来源，似乎在便利店最里面的角落。
林默没有贸然进去，只是稍稍探身，让门外的光线能照亮他一部分身体轮廓，表明自己只有一个人，小女孩则是被他挡在身后。
“找条活路。”他简洁地回答。
“活路？”黑暗中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这年头，还有活路？”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林默的目光适应了昏暗的光线，隐约看到角落里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一个佝偻的身影蜷缩在那里，身上裹着一件油污发亮、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工装。那人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有没有活路，总得试试。”林默的目光扫过便利店内部。货架倒塌，满地狼藉。
但吸引他注意的，是角落里散落着一些沾满油污的金属零件、几截断裂的链条、还有几个锈迹斑斑、但形状相对完整的……汽车轴承？空气里那股浓烈的机油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试试？”老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似乎往前挪动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一张沟壑纵横、满是油污和灰尘的脸，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
他的眼睛不大，却异常锐利，像鹰隼一样上下打量着林默，目光尤其在林默背后斜挎的那把造型奇特的金属弩上停留了片刻，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林默手中紧握的钢筋长矛上，以及他身后露出的、小女孩那怯生生的小半张脸。
“带着个小娃娃…还敢在这鬼地方乱晃？”
老男人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戒备似乎稍减，但警惕依旧。
“还拿着根磨尖的棍子…背后那铁家伙看着倒有点意思…”他喃喃自语般嘀咕了一句。
林默心中微动。这人似乎懂点机械？而且看到弩的反应，不是纯粹的恐惧或贪婪，而像是一种…内行的审视？
“我叫林默。”林默主动报上名字，释放一点善意，
“这是我…路上遇到的。怎么称呼？”
老男人又咳嗽了几声，浑浊的眼睛在林默脸上转了几圈，似乎在评估着什么。片刻，他才慢吞吞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老赵。都叫我老赵。”
他顿了顿，用沾满油污的手背蹭了蹭鼻子，目光再次瞟向林默背后的弩，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和一丝探究，
“小子，你这铁疙瘩…哪弄来的？看着不像这年头能造出来的破烂玩意儿。”
就在这时！“呜——呜——呜——”一阵低沉、悠长、如同受伤野兽嚎叫般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远处传来！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暴戾气息，瞬间撕裂了废墟的死寂！
老赵的脸色瞬间剧变！刚才那点探究的兴趣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恐惧和紧张！他猛地从角落里弹了起来，动作竟出乎意料的敏捷，佝偻的腰背都挺直了几分。
“血狼号角？！”
他失声低吼，声音都在发颤，
“这帮天杀的畜生！他们怎么会跑到这东边来了？！”
他一把抓起脚边一个脏兮兮的帆布工具包，迅速将散落的几个金属零件塞进去，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人。他看都没再看林默一眼，急促地说：
“不想死就赶紧走！往南！或者找个够深的耗子洞钻进去！血狼过境，寸草不留！”
说完，他像只受惊的老兔子，弓着腰，一头扎进便利店后门方向的黑暗通道里，瞬间消失不见。
林默的心脏也骤然收紧！血狼帮！那个在七号隔离区声名狼藉的掠夺者团伙！他们来到了这里？难道是因为之前变异鼠的事情？
那低沉恐怖的号角声如同催命符，一声接一声，越来越近！空气中，似乎已经能隐约嗅到一股暴戾的、混合着汗臭和劣质烟草的气息！
不能再犹豫了！
“走！”
林默一把抱起小女孩，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和系统的沉睡，朝着与号角声相反的方向——老赵指过的南方，拔腿狂奔！背后的金属弩随着奔跑剧烈地颠簸撞击着他的脊背，如同沉重的警钟。
南边有什么？老赵口中能躲藏的“耗子洞”在哪里？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必须跑！必须甩开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血腥号角声！铅灰色的天空下，两道渺小的身影在残垣断壁间亡命奔逃，身后，象征着暴虐与死亡的狼烟，似乎正在废墟的尽头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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