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连晚风都识趣地停住了脚步。
昏黄的灯光将人影拉得又斜又长,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理论的阵地已经失守,易中海那张平日里挂着伪善笑容的脸,此刻彻底扭曲。他知道,再讲道理,自己就是自取其辱。
他唯一的武器,只剩下他经营了几十年的道德制高点。
图穷匕见。
“何雨柱!”
一声暴喝,唾沫星子都几乎喷到何雨柱的脸上。易中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直挺挺地指着何雨柱的鼻尖,那姿态,仿佛是在审判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你少在这儿给我偷换概念!”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就是在搞特殊,在脱离群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压迫感。
他环视一圈,目光在那些畏缩的邻居脸上一一扫过,试图用自己的威势重新凝聚人心。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
易中海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筹码都压了上去。
“你要是真心想向组织证明你的思想觉悟,那就拿出实际行动来!”
他的手指,从何雨柱的脸,猛地转向了他手腕上那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
“把那块手表,‘自愿’捐给咱们厂工会!就作为先进工人的流动奖品!用这个行动,来彻底洗刷你身上这股奢靡之风!”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的手表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争论了,这是赤裸裸的逼捐,是当着全院人的面,要把何雨柱的脸皮和尊严一起踩在脚下。
刘海中那肥硕的身躯立刻跟了上来,像一堵墙一样,封堵了何雨柱所有的退路。
“对!”
他瓮声瓮气地帮腔,每一个字都透着幸灾乐祸。
“必须捐出来!这是组织对你的考验,也是你向大家伙儿表明心迹的唯一机会!”
两个人,一唱一和,如同两座大山,轰然压下。
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就是要逼着何雨柱,在今天,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头,认输,就范!
何雨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他甚至能听到周围邻居们压抑的呼吸声,能感受到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或同情,或畏惧,或期待的目光。
他嘴角的肌肉,微微牵动了一下,一丝冷冽的笑意正要绽放。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个清亮、干脆,带着几分嘲弄的女声,毫无征兆地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哟,我当是谁这么大的官威呢?在院子里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瞬间刺破了院子里凝固的空气。
“原来是易中海同志啊!你们这是在开批斗会呢?”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街道办的王主任,身穿一身干练的蓝色工作服,正带着两个年轻干事,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她的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易中海的心尖上。
易中海的瞳孔骤然收缩,心头“咯噔”一下,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王主任!她怎么来了?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迎了上去。
“王主任,您……您怎么来了?”
他搓着手,姿态瞬间矮了半截。
“我们这是在开内部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会议,帮助……帮助年轻同志进步。”
“帮助同志进步?”
王主任停下脚步,冷笑一声。
她的目光没有在易中海身上停留,而是如探照灯一般,缓缓扫过全场,扫过刘海中,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邻居,最后落在了气定神闲的何雨柱身上。
“我怎么看着,像是有人在滥用管事大爷的身份,打着集体的旗号,在这里打击劳动积极分子,搞思想上的歪风邪气呢?”
她走到院子中央,站定。
声音陡然提高,清越而洪亮,响彻在四合院的每一个角落。
“何雨柱同志,通过自己的合法劳动获得报酬,并且用这笔报酬改善个人生活,购买一块手表,这不仅没有错,还值得表扬!”
她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这充分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新时代的工人阶级,热爱劳动、追求美好生活的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这才是我们应该提倡的!”
王主任的目光,重新锁定在易中海的脸上,变得锐利无比。
“反倒是有些人,自己思想僵化,脑子跟不上时代,还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给人扣帽子,搞批斗!”
她的声音愈发严厉。
“我看,思想上真正有问题的,需要好好学习,好好改造的,是你们!”
一番话,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将易中海的罪名,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这件事,被她当场定了性!
院里的邻居们,原本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出声,此刻一看风向彻底变了,也都纷纷抬起头来,窃窃私语,看向易中海的眼神,已经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王主任说得对!”
“就是,人家小何凭本事挣的钱,买块表怎么了?”
“一大爷这事儿办得,是有点过了……”
议论声虽小,却像无数根钢针,扎进易中海的耳朵里。
王主任最后看着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的易中海,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严厉地宣布了最终的决定:
“易中海同志!”
“鉴于你在此次事件中,思想僵化,方法粗暴,滥用职权,严重影响了院内团结,更是沉重打击了同志们的生产积极性!”
“经街道办研究决定:”
“暂停你管事一大爷职务一个月,在家闭门思过,好好反省学习!”
这个处罚,说重不重,没有伤筋动骨。
可说轻,却又比任何惩罚都来得致命。
这是当着全院所有人的面,被上级领导指着鼻子,狠狠地撕下了他那张伪善的面具,再一巴掌将他从“道德圣人”的宝座上扇了下来!
易中海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邻居们那些鄙夷、嘲讽、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一片片地剐着他的脸皮。
他甚至能听到,不远处,何雨柱喉咙里发出的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那一声笑,很轻,很淡。
却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
疼。
他精心策划、志在必得的一场批斗大会,最终,竟成了他自己的审判场。
威信扫地。
自取其辱。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都不要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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