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区，仙官管事居住区域的边缘，那专供低等仙吏使用的茅厕之外。
恶臭几乎凝成了实质，混杂着劣质消毒法阵都难以完全净化的氨味和腐味，熏得人眼睛发辣。几个同样被派来帮忙打下手的杂役，远远地躲在通风口的下风向，一个个捏紧了鼻子，脸上五官皱缩，恨不得将呼吸都彻底断绝。
唯有赵辰。
他挽起破烂的袖口，露出半截小臂，手持一杆特制的、铭刻着简单疏通符文的长柄法器，正面无表情地将另一端探入那污秽不堪、几乎要溢出来的泄污口。
法器末端符文微光闪烁，发出沉闷的“嗡鸣”，艰难地绞碎、疏通着里面堵塞的污物。不时有粘稠发绿的汁液溅起，落在他的杂役服上，甚至有几滴沾到了他的手背。
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眼神有些空洞，动作机械而熟练，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但今日，又与往日不同。
怀中那面紧贴肌肤的古镜，传来一丝丝冰凉的触感，不断地刺着他，提醒着他不久前的那个“幻梦”。
祭坛高耸，众生跪伏，宝光冲霄……那一声声敬畏的“恭迎上仙”……
与眼前这恶臭扑鼻、污秽不堪的现实，形成了足以将人逼疯的极致反差。
丹田内，仙力因之前催动古镜而彻底耗尽，传来阵阵针扎般的虚脱刺痛。这刺痛，却奇异般地与他怀中，那株被小心翼翼收藏在古镜储物空间内的“九叶蕴神芝”散发出的丝丝清凉气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那气息极淡，极微，被古镜和衣物层层阻隔，几乎难以察觉。
却像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嗅到的一丝水汽，顽强地、悄无声息地渗入他干涸枯竭的经脉，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抚慰。
这丝抚慰，不仅没有缓解他的情绪，反而像往滚油里滴入冷水，瞬间激起了更汹涌的暴戾和屈辱。
九叶蕴神芝……在下界被那些巨擘当做镇派之宝献上，在仙界，也绝非他这种杂役有资格触碰的奇珍！
而现在，这等宝贝，就贴在他的胸口。
而他，却在通茅厕！
“赵辰！你他妈没吃饭啊？搞快点！刘管事那边催了！”远处，一个捏着鼻子的杂役尖着嗓子催促，语气带着幸灾乐祸。
赵辰动作一顿，低垂的眼帘下，眸色骤然一寒。
但他没有抬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应答：“……就好。”
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更加用力地将法器捅入深处。
……
终于熬完了这屈辱的差事。
拖着仿佛被掏空的身体，回到那间狭小阴暗的陋室。
门一关，隔绝外界。
赵辰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剧烈地喘息了几下，脸上那麻木卑微的表情瞬间褪去，换上了一种急不可耐的、近乎疯狂的渴望。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那面古镜，又小心翼翼地从镜子的储物空间内，取出了那株九叶蕴神芝。
碧绿剔透的芝体一出现，顿时一股清灵祥和、能涤荡神魂的香气弥漫开来，瞬间将陋室内残留的霉味和他自己身上的污臭驱散得干干净净。
仅仅是闻上一口，赵辰便觉得头脑一清，白日里所有的疲惫、恶心、郁愤都似乎被抚平了不少。丹田那针扎般的刺痛，也缓解了许多。
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再不顾其他，立刻盘膝坐下，双手捧着那株蕴神芝，尝试着调动体内刚刚恢复了一丝的、微弱无比的仙力，缓缓注入其中。
嗡……
蕴神芝轻轻一颤，九片叶子仿佛活了过来般，微微舒展，其上天然的玄奥道纹流转速度明显加快，散发出更加浓郁纯净的青色光华。
一股远比之前只是嗅闻要精纯、磅礴百倍的神魂能量，如同温和的甘泉，顺着他的仙力引导，缓缓流入他的体内，滋润着他枯竭的经脉，温养着他因过度消耗而隐隐作痛的神魂。
“呃……”
极致的舒爽感让赵辰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仿佛久旱的田地迎来了琼浆玉液，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太爽了！这才是修炼！这才是仙人该有的享受！
然而，好景不长。他体内那点微末仙力，根本无法长时间支撑蕴神芝的消耗，只是短短几息时间，那舒畅的能量流便开始减弱。
赵辰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不甘和贪婪。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让神魂更稳固一分！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蕴神芝碧玉般的根茎部。
忽然，一个荒谬绝伦、堪称渎仙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了他的脑海。
这灵芝……需要能量滋养才能发挥药效。在下界，它吸收天地灵气。若是在仙界……它该吸收什么？
仙灵气？他赵辰没有。
但那茅厕里……那些仙官排泄的污物……其中是否也蕴含着……仙界独有的浊气甚至……未完全吸收的仙灵残渣？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太过亵渎，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旋即，一种破罐破摔的、近乎疯狂的冲动主宰了他。
妈的！试试！反正这破草已经是老子的了！就算弄坏了，也比干看着强！
他眼神一厉，竟真的从角落一个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工具桶里，沾了一滴那粘稠发绿、恶臭无比的污物！
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混合着罪恶、亵渎以及变态期待的情绪，他将那滴“仙粪”，小心翼翼地滴落在了九叶蕴神芝的根部。
滋……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声响。
那滴恶臭的污物落在碧玉根茎上，竟没有污染它，反而如同水滴渗入海绵般，被迅速吸收了进去！
紧接着，整株九叶蕴神芝猛地爆发出璀璨的碧光！
光芒之盛，瞬间照亮了整个陋室！
芝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青翠欲滴，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生命活力！叶片舒展，道纹狂舞，散发出的神魂清香陡然提升了数个档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药效暴涨！
赵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真……真行了？！
仙粪……浇灌灵药？！还他妈效果拔群？！
极致的荒谬感冲击着他的认知。
下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扭曲的狂笑欲望猛地冲上他的喉咙。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哭，而是在拼命压抑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
仙界奇珍？镇派至宝？
用他妈的通茅厕的污物浇灌一下，就能疯长？！
这仙界！从上到下！从这些仙草到他妈的仙官！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妈的有病！有病！！！
他缓缓松开手，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咧到一个怪异而扭曲的弧度，眼底倒映着那株被“仙粪”浇灌后灵气逼人、宝光湛湛的九叶蕴神芝，闪烁着疯狂而讥讽的光芒。
看来，这通茅厕的贱役……似乎也不是全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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