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小贼休跑!”“抓住他!”
愤怒的吼叫声、杂乱的脚步声、犬吠声,如同滚雷般在身后紧追不舍,狠狠撞击着韩立的耳膜和心脏!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玩命地跑!
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剧烈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疼痛。左臂的伤口在狂奔中被再次撕裂,温热的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袖,滴滴答答洒落在身后。扭伤的脚踝每一次落地都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身形踉跄,几乎要扑倒在地。
但他不敢停!甚至不敢回头!
他知道,只要慢上半步,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那些被蒙蔽的村民会抓住他,而紧随其后的墨大夫,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撕碎!
黑暗的巷道成了他唯一的掩护。他凭借着对村子每一个角落的熟悉,如同慌不择路的野兔,在狭窄、坑洼的小巷中疯狂穿梭,时而急转,时而翻越低矮的篱笆,试图甩开身后的追兵。
“在那边!拐进东巷了!”“堵住他!别让他出村!”
村民们显然也被激怒了,分头包抄,吼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火把的光芒在巷道口晃动,如同围猎的篝火,不断压缩着他的逃窜空间。
更让韩立魂飞魄散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了实质杀意的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后方逼近!
是墨大夫!他追上来了!
那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锁定了他,无论他如何变换方向,都无法摆脱!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被快速拉近!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韩立咬碎了牙,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速度竟然又快了一线!他猛地冲出一条巷道,前方赫然就是村口那棵老槐树!只要冲出村口,进入黑暗的野外,或许就有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村口的刹那——
斜刺里,一根粗大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扫来!是一个埋伏在树后的村民!
韩立瞳孔骤缩,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勉强扭转身形,用后背硬生生扛了这一下!
砰!
一声闷响,韩立只觉得后背如同被重锤砸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整个人被砸得向前飞扑出去,重重摔在村口的泥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尘土和血腥味呛入口鼻。
“抓住了!”那个村民兴奋地大叫着,提着棍子扑上来就要按住他。
完了!
绝望瞬间攫住了韩立!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呜——!!!”
一声凄厉、痛苦、却又充满了暴戾气息的、非人的嘶吼,猛地从村子中央、老村长家的方向炸响,穿透夜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声音是如此恐怖和诡异,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疯狂,瞬间让所有追捕的村民都吓了一跳,动作不由自主地一滞!
就连那个扑到韩立身边的村民,也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
是墨大夫?!那声音…好像是从他院子里传来的?他怎么了?
韩立也是猛地一愣,但他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毒发了!是那“蚀骨草”的毒发作了!
机会!
求生的本能爆发到了极致!他趁著身边村民分神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开那个还在发愣的村民,然后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村口,一头扎进了村外无边的黑暗之中!
“呃!”那村民被撞得一个趔趄,回过神来再想追时,韩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里。
“妈的!让那小兔崽子跑了!”“刚才那叫声…是墨大夫?他怎么了?”村民们惊疑不定地聚拢到村口,望着黑漆漆的野外,又回头看向村子中央传来诡异嘶吼的方向,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而此刻,老村长家的厢房内,正上演着无比恐怖的一幕!
墨大夫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原本苍白的面容此刻变得一片青黑,尤其是嘴唇,更是紫得发黑!他双手死死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和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灼烧、腐蚀!华丽的丝绸睡衣被他撕得粉碎,胸口被抓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血痕!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极其痛苦的吸气声,眼球可怕地向外凸起,布满了血丝,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痛苦和…一丝彻底的疯狂!
“毒…竟然是毒?!小杂种…你竟敢…嗬…”他嘶哑地低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他视为囊中之物、随手可以捏死的小虫子,竟然敢对他下毒!而且用的是他亲手准备的“蚀骨草”毒粉!更让他惊骇的是,这毒药的猛烈程度远超他的预料!竟然能如此快地侵蚀他千锤百炼的脏腑!
虽然他重伤未愈,体内法力紊乱,抗毒能力大减,但这蚀骨草的毒性也猛烈得有些不正常!难道…难道那小子还加了别的东西?或者…那药粉被做了什么手脚?!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在被快速腐蚀!
“不!我不能死!老祖我…岂能栽在这等蝼蚁手中!”强烈的求生欲和愤怒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猛地挣扎着盘膝坐起,双手颤抖着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周身开始弥漫起极其微弱的、却异常阴邪的黑气,试图强行压制和逼出体内的剧毒。
但他伤得太重了,又猝不及防中了如此猛毒,法力运转晦涩不堪,逼毒的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法力流转都如同刀割斧凿,让他浑身剧烈颤抖,汗出如浆,脸色在黑气和青黑之间不断变幻,显得狰狞可怖。
院子里的丫鬟和那两个留守的村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远远看着如同恶鬼附体般的墨大夫,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此刻,已经逃入村外黑暗中的韩立,自然不知道墨大夫具体的情况,但他听到那声充满了痛苦的非人嘶吼,以及之后骤然减弱、却并未停止的追捕动静,心中立刻明白——毒药起效了!至少暂时拖住了墨大夫!
这是他用命换来的喘息之机!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沿着大路跑,而是认准一个方向,一头扎进了路旁比人还高的庄稼地里。
冰冷的玉米叶片刮过他脸上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刺痛。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密不透风的庄稼地里狂奔,脚下不时被藤蔓绊倒,又挣扎着爬起,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青牛村,远离墨大夫!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也听不到任何追兵的声音,直到肺部疼得像要炸开,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才猛地扑倒在地,趴在冰冷的泥土上,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剧烈喘息,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颤抖。
稍微缓过一口气,无边的疲惫和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左臂伤口血肉模糊,后背被棍子砸中的地方一片淤青,火辣辣地疼,全身骨头像散了架,脚踝更是肿成了馒头。
冷。饿。渴。痛。怕。
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一棵田埂边的树下,茫然四顾。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陌生的田野,远处青牛村的轮廓早已消失不见。
天地之大,他似乎真的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一阵冰冷的夜风吹过,他抱紧双臂,瑟瑟发抖。孤独和恐惧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接下来该怎么办?去哪里?
回村是绝对不可能了。墨大夫只要不死,绝对不会放过他。村民们也不会再相信他。
只能逃,逃得越远越好。
可是,爹娘怎么办?爹还在那魔头手里!娘现在不知该多么伤心绝望…
一想到父母,他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疼,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但他强行忍住,用脏兮兮的袖子狠狠擦去。
哭没有用!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救爹娘!才有机会找那魔头报仇!
他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首先,必须处理伤势,否则根本走不远。然后,需要食物和水。
他想起怀里还藏着的那株百年宝参和小瓶。宝参是救爹的,不能动。小瓶…他掏出小瓶,拔开木塞。
瓶底空空如也。昨夜凝聚的露水已经用完,新的露水需要等到下一个夜晚。
失望之余,他目光落在周围的野草上。他认得几种能止血消炎的野草。他挣扎着爬过去,采来一些,用石头捣烂,重新给自己左臂和身上几处严重的伤口敷上,又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
饥饿和干渴更加难以忍受。他在田埂边摸索着,找到几颗野莓和一块残留着雨水的洼地,勉强解决了最迫切的需求。
然后,他必须决定去向。
不能留在附近,太容易被找到。要去镇上?不行,镇上人多眼杂,墨大夫说不定也有关系。要去更远的地方?
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认知,几乎都局限于青牛村和附近的镇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一无所知。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惶恐笼罩了他。
但很快,他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狠厉和坚定。
不管去哪里,总之,必须先离开这里!
他辨认了一下星辰的方向,选择了一个与青牛村和镇子都相反的方向,然后用树枝做拐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走去。
夜色浓重,前路漫漫。
少年单薄的身影在荒野中蹒跚前行,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
眼中燃烧的,是劫后余生的恐惧,更是野草般顽强的求生火焰,和一丝被深深埋藏的、冰冷的仇恨。
他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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