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再次笼罩大地,芦苇荡在夜风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低泣。
韩立蜷缩在新的藏身点——一处被洪水冲来的枯木和茂密芦苇自然形成的狭小空间里,只觉得浑身冰冷,那股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心底最深处弥漫开来,冻彻骨髓。
墨大夫的网已经撒开了。用银钱利诱韩小胆这样的无赖暗中搜寻,只是最显而易见的一步。那老魔头阴险狡诈,必然还有更多、更隐蔽、更毒辣的后手。或许此刻,就有不止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冷冷地搜寻着他的踪迹。
河滩不再安全,破庙更不能回,村子更是龙潭虎穴…天地之大,似乎竟没有他韩立的容身之处。
这种无处不在的、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立和恐惧,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压垮。
他紧紧攥着怀里那个冰冷的小瓶,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可即便有这宝贝,若找不到破局之法,也只是延缓死亡而已。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硬闯下毒,成功率渺茫,与送死无异。远遁逃走,父母必遭毒手,他做不到。
似乎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绝望如同沼泽,一点点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远处村子里,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顺风飘来,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钻入韩立的耳中。
是爹!
韩铁山的咳嗽声!比之前似乎更加严重了!带着一种有出气没进气的虚弱感!
韩立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爹的病…又加重了!是因为担心自己?还是…墨大夫那个魔头,连重伤伪装之余,都不忘继续“吸食”爹的残元?!
一想到父亲可能正因为自己而加速走向死亡,而自己却像个老鼠一样躲在这里无能为力,巨大的愧疚和愤怒就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腾灼烧!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爹死!
就算拼了这条命,他也要想办法救爹!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被绝望充斥的脑海!
救爹…救爹…
之前的所有计划,都围绕着如何对付墨大夫展开,风险巨大,成功率极低。但如果…如果暂时抛开墨大夫,目标仅仅是想办法缓解爹的病情呢?
是不是会容易一些?是不是能找到一丝缝隙?
墨大夫现在伪装重伤,注意力大部分放在搜寻自己和恢复伤势上,对爹那边的监控或许会有所松懈?而且,他需要维持“良医”的人设,短期内应该不会让爹立刻死掉,否则无法解释…
那么,如果自己能弄到真正有效的、能吊住爹性命的药材,悄悄送回去…
这个想法让韩立的精神猛地一振!
他立刻想起了怀里那小瓶的神奇功效!昨晚催熟的那株极品止血草还在!虽然不对症,但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药力,或许也能对爹的身体有所补益?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找到对症的、年份足够的珍贵药材,再用小瓶露水催熟…
这个念头让他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
人参!对了!人参!吊命最好的就是老山参!墨大夫和村里人念叨的都是这个!如果自己能找到一株野山参,哪怕年份浅些,用露水催熟成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宝药…
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猛地在他心中燃烧起来!
虽然依旧充满风险,但比起直接对付墨大夫,这条路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而且,一旦爹的情况能稳定下来,甚至好转,自己就能少一份最大的牵挂,更能安心地与那老魔头周旋!
就这么干!
目标改变:暂时搁置下毒计划,全力寻找救命药材,优先救治父亲!
思路一旦清晰,韩立立刻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恐惧和绝望被强烈的目标感暂时压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株被催熟的极品止血草。在黑暗中,这株草的叶片依旧隐隐泛着一层微弱的、玉石般的温润光泽,散发出的药香清新而浓郁。
他撕下一小片叶子,放入口中咀嚼。一股清凉温和的药力缓缓化开,流入四肢百骸,让他精神微微一振,连伤口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少许。
果然蕴含生机!虽然不对症,但肯定没坏处!
如何将这点草药送到爹手里?直接送回去肯定不行。
他目光扫过芦苇荡外的村子,忽然想到了自家院子角落那个破旧的狗洞。小时候他贪玩晚归,经常从那里偷偷爬进去,或许…可以再利用一次?
他必须冒这个险!
等到后半夜,村里彻底陷入沉睡,连狗吠声都稀少起来时,韩立再次行动起来。
他如同最谨慎的夜行者,避开所有可能的视线,凭借着对村子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自家院墙外。
伏在冰冷的墙角下,听着院内熟悉的、却让他心如刀绞的压抑咳嗽声,韩立的眼眶再次红了。他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
仔细观察良久,确认院内没有任何异常后,他找到那个被杂草半掩的狗洞,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爹娘的房间里透出微弱的、摇曳的灯光,显然刘氏还在熬夜照顾丈夫。
韩立的心脏砰砰狂跳。他屏住呼吸,如同狸猫般溜到窗根下,用手指沾了点口水,轻轻润湿窗纸,戳开一个小洞,向内望去。
只见父亲韩铁山躺在床上,脸色蜡黄中透着灰败,呼吸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咳嗽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母亲刘氏坐在床边,不停地抹着眼泪,用温毛巾擦拭着父亲额头的虚汗。
看到这一幕,韩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滑落下来。
他不能再犹豫了!
他迅速从怀里掏出那株用干净油纸包好的极品止血草,又找来一小块石头,将油纸包牢牢系在石头上。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看准时机,趁着父亲一阵剧烈咳嗽掩盖了声响,轻轻将系着药包的石头,从窗户的破洞扔进了屋里,准确地落在了距离床榻不远的地面上。
“啪”的一声轻响。
“谁?!”刘氏被惊动,猛地抬起头,紧张地看向声音来源。
当她看到地上那个油纸包时,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疑惑和警惕的神色。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了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株她从未见过的、青翠欲滴、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草药。
“这是…”刘氏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但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这时,床上的韩铁山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憋得发紫。
刘氏也顾不得多想这草的来历了,或许是哪个好心人偷偷送来的偏方?死马当活马医吧!她连忙撕下一小片叶子,塞进丈夫嘴里,又喂了点水。
韩铁山迷迷糊糊地咀嚼着,将那片叶子咽了下去。
说来也怪,没过多久,他剧烈的咳嗽竟然真的慢慢平息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稍微顺畅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脸色似乎好看了丝毫,竟沉沉睡去了。
“这…这草…”刘氏又惊又喜,看着手中那株神奇的草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将其仔细收好。
窗外的韩立,透过小洞看到这一幕,激动得热泪盈眶!
有效!真的有效!
虽然无法根治,但至少能缓解爹的痛苦!
他不敢再多停留,强忍着立刻冲进去的冲动,含着泪,悄无声息地退回到墙根,再次从狗洞钻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成功送出了草药,让韩立信心大增。
接下来,就是寻找真正的救命药材——野山参!
这绝非易事。野山参本就稀少难寻,何况是在黑山这片刚刚发生过诡异事件的山林里。
但韩立没有退缩。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再次冒险潜入黑山外围。
他不敢深入,只在外围那些老一辈人说过可能长参的阳坡、椴树林附近仔细搜寻。他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株类似的植物,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既要寻找药材,更要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和…墨大夫可能布下的眼线。
一整天下来,他一无所获,还好几次差点被进山砍柴的村民发现,吓得他躲藏了许久。
傍晚,他拖着疲惫不堪、浑身伤痕的身体,失望地回到芦苇荡深处。
难道真的找不到吗?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目光无意中扫过河滩对面那片陡峭的、很少有人去的背阴山崖。
听村里最老的老猎人喝醉后吹牛说过,越是险峻难至的地方,反而越可能藏着好东西…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去那边看看!
虽然危险,但值得一试!
他等到夜色深沉,借着月光,绕了一大段路,艰难地攀爬过河滩,来到了那片陡峭的山崖下。
崖壁湿滑,布满苔藓,几乎没有落脚点。韩立咬着牙,用柴刀砍下坚韧的藤蔓,绑在腰上,另一头系在崖下的大树上,然后开始一点点向上攀爬。
手指被尖锐的岩石割破,鲜血直流,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搜寻上。
就在他爬到一半,力气快要耗尽的时候,目光猛地被崖缝中一株迎风摇曳的、顶着几颗鲜红籽实的植物吸引!
那叶子…那形态…
是人参!
虽然植株看起来不大,年份可能很浅,但那确确实实是一株野山参!
狂喜瞬间冲昏了韩立的头脑!他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用柴刀小心地撬开周围的岩石和泥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将这株完整的、根须纤细的野山参挖了出来!
他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人参用苔藓包好,揣入怀中,然后艰难地爬下悬崖。
回到芦苇丛,他迫不及待地掏出那株小小的人参,又取出小瓶。
月光下,他屏住呼吸,将瓶口对准人参的根须。
这一次,瓶底那滴新凝聚的、比昨夜似乎又壮大了一分的晶莹露珠,带着韩立全部的期望,缓缓滴落。
滋——
露珠融入参体。
下一刻,那株原本瘦小的野山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根须变得饱满粗壮,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黄褐色,主体愈发形如人态,皱纹深邃如同岁月铭刻,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沁人心脾的参香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弥漫了整个藏身之处!
成了!一株足以吊命的宝参!
韩立激动得难以自抑,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株堪称奇迹的百年宝参,如同捧着父亲生的希望。
然而,就在他准备想办法将这株宝参送回家时,远处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和火把的光芒,隐约还夹杂着母亲刘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哀求声!
“不要!求求你们!他爹不行了!不能搬动他啊!”
韩立浑身猛地一僵,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愣在原地。
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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