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乱轩辕,倚林成古阵。空有斩天剑,进退两触籓。
激战正胶着时,我灵机一动,使出白逸尘传授的火凤剑法,一招德披日月,一招鳣鲸横江,剑动身起,劈天斩地。
顷刻间,四下的狂风静了下来,大雪哗然落地,缭乱的视线终于清晰。
不知是认出了火凤剑法,还是看清了我的身影,几人攻势不再那么凌厉,渐渐徐缓。
“云姑娘,真的是你?!”夏澜第一个收起剑,回道。
我正要搭话,但见前面平地窜出几道白影,提剑端端朝几人后心刺来。
这些人个个轻纱掩面,穿着打扮与我一模一样。难怪我方才自报家门,几人不予理睬,原来是这个缘故。
我疾呼一声“小心身后”,几人翻身闪避。我凌空一跃,一招长虹贯日,那些女子身形一闪,又没入身后的风雪之中。
我收起火凤剑,落在几人前面,问道:“你们少主呢?”
几人面面相觑,迟疑了片刻。大约确定了什么,夏澜回道:“少主随姑娘进入阵中,至今未出。我们又被困在这里……”
我骇然,惊道:“可我今日才入阵中!”
夏澜道:“但昨日那女子,分明与姑娘一模一样!”
我愈惊,追问道:“你确定一模一样?”
夏澜面色坦然,点头道:“不光面容,神态举止也一模一样。”
我微微一怔。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女子,那便是雪魄。
雪魄是师父从蓬莱万千弟子中千挑万选出来的我的影子,本就与我生的十分相像。
但毕竟,女大多变,若是自然生长,还是会生出一些各这般那般的不同来。是故师父每年都会送她入画骨堂,在细微处加以雕琢。
从口中一颗牙,到足掌一颗痣,无不使之相像。
加上常年的影随和模仿,雪魄的言谈举止与我相像八九分,别说旁人,便是墨凉,也很难一眼分晓。
让她易容成我如今的模样,借漫天风雪以假乱真,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她早该死在蓬莱的那场大火中,断没有死而复生的道理。
我无暇揣测其中缘由,摸出腰间竹箫,幽幽咽咽吹起一首《秦风.无衣》,周围十丈内的风雪慢慢静止。
视野茫茫,白逸尘依旧渺无踪影。我渐吹渐行,一路箫音御雪,在茫茫风雪中开出一个移动的乾坤,搜寻着白逸尘的影子。
影卫会意,护在我周身四侧,仗剑穿过石林,踽踽而行,不时与四下蹿出的白衣女子和鬼面人厮杀在一起,又倏尔隐入风雪不见。
经过一块高耸的石柱前时,鬼面人突然黑压压涌了出来,一个个青面獠牙,仿佛冤魂索命而来。
两方很快厮杀在一处。
刀剑相交,寒光破雪。鬼面人在风雪阵中偷袭占尽先机,但正面硬战,显然不是剑城高手的对手,几十招后便破绽百出。好在人多,招数杂乱,虽失了锐气,但尚能应付一阵。
随着夏澜一声“诛仙阵”,剑城影卫们灵活的变换身法,合力将鬼面人包抄在阵内,只见数剑齐发,剑气凛然,幻化出重重剑影,交织成天罗地网将鬼面人网罗其中。
来不及将鬼面人一网打尽,四下里忽又闪出许多白衣女子,与鬼面人呈内外夹击之态,将影卫围在其中。
影卫腹背受敌渐生不敌。
我箫声不绝,瞅准时机抛出玄铁匕首。银色匕首闪着寒光,流风回雪,绕着白衣女子回旋一圈一圈,片刻间便让白衣女子砍伤过半。
匕首淬毒,见血封喉。
余下白衣女见势不妙,调转剑头,疾疾向我杀来。我不敢停下竹箫,撒出一把雪影梨花针,单手应战,直到影卫们解决完鬼面人,转身又与白衣女子搏杀在一起。
失了风雪掩护,正面交锋,鬼面人和白衣女分明不是剑城影卫的对手,为何还一波一波在这里枉自送死?
我略一忖度,心下了然,心知一定是白逸尘和琉璃靈便在这附近。这些人不过是要困住我们,替琉璃靈争取时间罢了。
其实是穷寇之勇。
我纵身跃上石林高处,吹箫的力度又加强几分。雪落风止处,果然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石林中的一片空地上。
红影时隐时现,白影无处进攻,只有不断接招。
见风雪落地,二人对击一掌,各退数步,稳住身形后衣袂生风,翩翩凌空,分别落在我左右两侧的两块石峰上。
“云宿!”琉璃靈怒目切齿,一瞬又由盛怒转为阴笑,说道:“那日在运城祠堂,你分明已经答应我,用白逸尘一命换墨凉一命,这可是要反悔了?”
“我没有!”但百口莫辩,惊慌的看向白逸尘。
这才发觉他脸色苍白,被鲜血染红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玄铁匕首,和墨凉送我的那把大致一般。
不谈材质功耗,单纯仿制这样一把匕首,当不算什么难事。
“阿尘!”我纵身赶去,他却凉凉一笑,飞身退到了身后的一支石峰上。
琉璃靈狞然笑道:“怎么,现在心疼了,昨日你一刀扎进他胸口时,可是一点儿也不带含糊的。”
“不是我!阿尘,你信我!”我极力辩解。
白逸尘提剑冷漠的看着我,神色冰冷,仿摇头退了两步,佛审视着一个陌生人。
我甚至怀疑,夕颜放我来这里救白逸尘,究竟是真心实救他,还是琉璃靈离间我们的伎俩。
琉璃靈邪邪一笑:“云宿,你杀了他,杀了他我便饶恕你办事不力,放过墨凉。”
他想蛊惑我,亦想让白逸尘与我自相残杀。
“分明是雪魄。雪魄呢,雪魄去了哪里?”我质问着,收起竹箫,提剑向琉璃靈刺去,剑影织梭,刀剑铿锵,与他在石峰之上恶战数个回合。
一时间,狂风再起暴雪又来,剑声嘶鸣地震山摇。我一招开天辟地,横空一斩,琉璃靈狞然一笑,红色的身影蓦然消失在苍茫风雪中。
孰料他足下石峰竟是伤门所在,被我竭力一劈,轰隆隆四分五裂,裹挟在风雪中,宛如无数的凌厉的利器,铺天盖地向白逸尘袭去。
“阿尘小心!”我大喊一声,奔他而去。
白逸尘雷霆一剑,气势万钧,将风雪碎石震出数丈。
而后扶剑立在那里,长发凌乱,白衣乱舞,插在胸口的匕首四周,蔓延出一朵血莲,他自嘲的笑笑,问我道:“阿宿,你真的想要我死?”
我拼命摇头,却见琉璃靈红色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他身后,眼看横空一剑便要照他颅顶砍下。
我抬手一记惊鸿掌,掌风呼呼向琉璃靈劈去。
他却鬼魅一笑,再度消失在风雪中。
如此重复几次,连续在白逸尘周身劈砍数遭。
“云宿!”白逸尘磨牙凿齿,舞动青龙径直向我砍来。
我不得不上前应战。他进,我退,他攻,我守。一筹莫展时,双剑对击,叮咛交错,剑尖从彼此的剑身上划过,眼看便要刺进彼此的身体。
我急忙收手,退后数步,他却不依不饶,旋剑又向我刺来。
挡的间隙,恍然见他双唇无声的动了几下。
我双臂一僵,愣了一愣。听懂了他的唇语——阿宿,我信你。
阿宿,我信你。所以与我冷眼相待刀剑相向不过是将计就计,麻痹琉璃靈的手段。
我不动声色的与他激烈“交战”,忽见他眼风一凌,警惕的扫向我身后。
我眼神示意,一个华丽转身,与他合力打出一记龙凤和鸣,一招将琉璃靈打落石林。
我们相视一笑,乘胜追击,落在琉璃靈前后两处,又与他厮杀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