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市局法医中心。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冰冷气味。无影灯下,一具高度腐败的男尸躺在不锈钢解剖台上,皮肤呈现诡异的污绿色,腹部膨隆如鼓。
沈清弦戴着口罩护目镜,手中的解剖刀稳如磐石。刀锋划过胸膛,暴露出的内脏散发出更浓烈的恶臭,一旁的助理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声音透过口罩,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死者,男性,三十五至四十岁。根据肝温和尸体现象,死亡时间约在七十二小时前。体表无明显外伤,但指甲缝残留微量蓝色纤维,与死者衣物不符。”
“师姐,这案子都快成悬案了,家属天天来闹。”助理强忍着不适说。
“悬案之所以是悬案,是因为真相还没找到。”沈清弦的目光锐利如刀,聚焦在死者的气管壁上,“你看这里,轻微的点状出血和水肿。”
“窒息?”
“不像典型的机械性窒息。”她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从气管深处夹出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粉末状异物,“更像是吸入某种刺激性颗粒物导致的急性过敏反应,喉头水肿窒息。让理化那边重点分析这个。”
她直起身,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颈。连续工作了三十六小时,即便是她也感到了疲惫。作为顶尖的法医和犯罪心理侧写师,她早已习惯了与死亡和罪恶为伍,用科学的利刃剖开迷雾,让尸体“开口说话”。
就在她准备脱下橡胶手套的瞬间,解剖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本该是证物的金属小盒子,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
“小心!”助理的惊呼声被巨大的爆炸声吞没。
沈清弦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灼热和气浪向她袭来,意识被瞬间撕碎。最后映入脑海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个荒谬的念头:那盒子里的成分,报告明明显示是惰性的……
……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然后,是刺骨的寒冷和剧烈的头痛。
沈清弦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而是蛛网密布的房梁和散发着霉味的灰败墙壁。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盖着一床又薄又硬、散发着酸馊味的破棉被。
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虚弱无力,手臂纤细得不像话,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粗糙无比的古代麻布衣裙。
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沈清弦,年方十六,刑部仵作沈丘之女。三日前,沈丘因卷入一桩官员暴毙案,被指控收受贿赂、篡改验尸报告,打入天牢,生死未卜。家产被抄没,原主闻讯惊惧交加,一场高烧后,香消玉殒。再醒来,壳子里已经换成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
还没等她消化完这匪夷所思的现实,破旧的木门被人“砰”一声粗暴地踹开。
几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男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穿着绸衫、眼神猥琐的胖子,手里拿着一张纸。
“沈家丫头,醒了?”胖子眯着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她,“你爹沈丘贪赃枉法,欠我们‘兴隆钱庄’的五十两银子,可是白纸黑字画了押的!如今这破房子抵不了几个钱,你说怎么办吧?”
沈清弦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属于原主的记忆让她瞬间明白了处境。她深吸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冷静道:“王管事,我爹是冤枉的。案子尚未审定,债务一事,可否宽限几日?”
“宽限?”王管事嗤笑一声,伸手就想来摸她的脸,“拿什么宽限?瞧你这小模样倒是不错,跟爷回去,给爷当个第八房小妾,这债嘛,也好说……”
沈清弦眼神一寒,下意识就想使出擒拿手,但这具身体实在太弱,轻易就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放开!”她厉声道,脑中飞速运转。硬拼不行,讲理无用,难道刚穿越就要陷入绝境?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王管事没了耐心,对手下喝道,“给我带走!三天后直接卖到百花楼去!”
两个壮汉狞笑着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住手!你们不能带清弦走!”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打补丁皂隶服的老衙役冲了进来,是沈丘的旧识,赵伯。他拦在沈清弦面前,对王管事赔笑道:“王管事,行行好,孩子还小。这债……我们再想办法。”
“想办法?就凭你这老穷酸?”王管事一把推开赵伯,“滚开!今天人我必须带走!”
赵伯被推得一个趔趄,老泪纵横:“清弦……”
沈清弦看着眼前绝望的场景,又想起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却对女儿极好的仵作父亲。一股不属于她的悲愤和一股属于她的绝对冷静交织在一起。
她不能就这么认命。
现代的法医精英,岂会折在这种地方?
她目光扫过屋内,忽然定格在墙角一个落满灰尘的小木箱上——那是沈丘的旧物,里面或许有仵作的工具。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王管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冷静:“王管事,你说我爹篡改尸格,收受贿赂,所以这债必须我还,是吗?”
“废话!”
“那如果……”沈清弦一字一顿道,“我能证明,我爹是冤枉的呢?”
王管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证明?你拿什么证明?你个黄毛丫头,难不成还会验尸?”
沈清弦迎着他讥讽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属于现代法医沈清弦的弧度。
“会不会,试试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