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把A217的号纸折成小方块，夹进黑色笔记本的左侧夹层。那本子边角磨损得厉害，像是被地铁门夹过无数次。他没再看叫号屏，而是盯着前方窗口的玻璃反光——倒影里的自己依旧穿着那件起球的格子衫，鼻梁上的创可贴换了新的，但裂开的眼镜框还没来得及修。
柜员换了一位中年女人，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像在打一场无声的官司。
“阳光孤儿院，每月五万，连续五年？”她抬头看了眼林默，“这是第五次了。”
“嗯。”林默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自动续的，今天顺路，确认一下去向。”
“手续没问题，钱已经到账。”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半度，“不过……上周有位岑小姐调阅了您近三年的所有汇款记录，包括这笔。”
林默没动，也没问是谁。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听到了天气预报。
柜员见他不接话，便低头继续整理单据，嘴里却多了一句：“系统留了访问日志，说是合规审查，但我们这边没见过这种查法——只查一个人，还专挑慈善转账。”
林默终于开口：“能看是谁授权的吗？”
“不能。”她摇头，“权限锁死，来源是总行风控部直属通道。但操作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不是常规工作时段。”
她递出回执单时，指尖有意无意地在“收款方”那一栏轻点了一下。
林默接过单子，目光扫过打印字迹。阳光孤儿院的账户名、开户行、金额、备注栏写着“助学专项”。一切正常。但他知道，有些事从不写在纸上。
他合上笔记本，转身时胳膊肘碰到了宣传架。一叠财经杂志哗啦散落，封面女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封面上的女人穿香云纱套装，耳垂一点蓝，眼神像能切开合同条款。标题烫金大字：《岑若薇：破局者还是继承者？》
林默弯腰捡起最上面那本，随手塞回架子。动作干净利落，没多看一眼。
可就在他直起身的瞬间，手机震了一下。
不是来电，也不是消息。
是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光幕，浮现在视线中央：
【新支线开启：岑若薇的关注（好感度 10）】
【触发条件：匿名善举被高阶目标追踪】
【提示：她的审查并非敌意，而是筛选。你已进入观察名单。】
林默站在原地三秒，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他没笑，也没皱眉，只是用拇指在裤缝上擦了擦刚才碰过杂志的手指。
走出银行大厅前，他在出口处停下。旋转门映出他身后柜台的方向，那个柜员正低头写着什么，笔尖用力到几乎划破纸面。
他推门而出。
晚风迎面扑来，带着城市傍晚特有的焦躁气息。街对面的云锦湾小区轮廓清晰，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最后的光，像一排竖立的刀片。
他抬手看了看表：六点四十二分。
这个时间，孤儿院的孩子们刚吃完饭，会计应该正在核对账目。他记得院长姓李，六十多岁，说话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每次接到他的电话都会说同一句话：“林先生，孩子都好，您放心。”
他没露过脸，也没留过真名。连汇款账户都是系统生成的离岸代持结构，理论上不可能追溯到个人。
可偏偏有人查到了。
而且不是警方，不是税务，是一个叫“岑若薇”的人。
他迈步穿过马路，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斑马线的白条正中。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买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又放回手中。
水瓶标签上印着生产日期：2025年3月14日。
正是他激活系统的那天。
他知道这不一定是巧合。系统从不制造巧合。
他继续往前走，经过两个等公交的上班族，听见其中一人拿着手机念新闻：“……#社畜靠法律反杀流氓#还在热搜前十，听说当事人买了云锦湾的房子？真是逆袭剧本。”
另一人笑道：“要真是我，第二天就搬进去住，还得请全楼吃饭。”
林默没回头，嘴角却抽了一下。
他已经搬进去了。只不过，第一晚睡在客厅地毯上，背靠着墙，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物业交割完成后，他让装修公司连夜拆了所有摄像头，重装电路，连灯泡都换了带信号屏蔽功能的智能款。
他不怕明枪，怕的是看不见的线。
而现在，这条线似乎被人悄悄拉紧了。
他走到云锦湾门口，刷卡进门。保安冲他点头，他回了个眼神，没说话。电梯直达十七楼，开门即是B座入户门。
他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
门开了。
屋内一片漆黑，窗帘紧闭，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防潮剂味道。他没开灯，径直走向玄关柜，把汇款回执放进抽屉底层，压在一叠旧地铁票下面。
然后他打开手机，调出系统界面。
资产列表滚动如常：滨江公寓、瑞士信托基金、新加坡数据中心股份……一切无异。
但在“社交关联”栏目下方，新增了一个名字：
岑若薇
状态：观察中
好感度：10（初始值）
互动历史：查阅用户三年内慈善转账记录
林默盯着那行字看了十秒，然后退出界面。
他走到窗边，掀开一条帘缝。楼下街道车流穿梭，路灯次第亮起，像某种加密信号。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一个雨夜，他在公司加班到凌晨，偶然看到财务系统里一笔异常支出：赵氏集团每月固定向阳光孤儿院转账八十万，备注为“公益合作项目”。
当时他顺手截图保存，后来忘了。
现在想来，那笔钱的频率和用途，和他现在的操作一模一样。
只是数额更大，来源更可疑。
他松开窗帘，转身走向厨房，准备煮杯速溶咖啡提神。刚拧开煤气灶，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没有弹窗。
只有一行小字浮现在屏幕顶部：
【检测到外部设备尝试接入家庭网络，IP归属地：未知，已拦截】
林默关掉火，把咖啡罐放回架子。
他走回客厅，打开笔记本，翻到右边空白页。笔尖落下，画出一条时间轴：
2025.3.14——系统激活，首签获房
2025.3.14——首次汇款至阳光孤儿院
2025.6.18——今日，岑若薇查记录
同日——家庭网络遭遇试探性入侵
三个点连成一线。
他写下四个字：**不是巧合**。
然后合上本子，站起身，走到防盗门前，检查了猫眼、门链、电子警报器的状态。全都正常。
他回到沙发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调到财经频道。
女主播正播报一则新闻：“岑氏集团今日宣布启动‘清源计划’，重点审查旗下合作机构十年内资金流向，尤其关注慈善类关联交易……”
画面切换到会议现场，主席台上坐着一位女性，侧脸冷峻，耳垂蓝光微闪。
林默盯着她看了两秒，关掉电视。
屋里重新陷入黑暗。
他摸出手机，在通讯录新建一个联系人，输入两个字：**清源**。
号码栏空着。
他知道，真正的号码不会出现在通讯录里。
它会自己打进来。
或者，直接出现在他家门口。
他站起身，走到玄关，把备用钥匙塞进鞋柜夹层。然后脱下格子衫，换上一件深色衬衫，袖口磨得发白，但领子挺括。
最后，他从床头柜取出一副战术手套，套在右手上。
窗外，最后一缕天光消失。
整座城市亮起灯火，如同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林默站在窗后，看着楼下街角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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