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进林默的鼻腔时,他正用膝盖顶住一块漂浮的甲板残片。左腿肌肉猛地一抽,像是有钢丝在骨缝里来回拉锯。他咬紧牙关,把嘴里的螺丝刀换到左边牙齿间,右手摸索着工具箱断裂的提手——只剩半截金属杆还连着箱体,像条断尾的鱼。
涡流从沉船底部翻涌上来,把他往礁石群的方向推。他蹬了两下水,发现右脚鞋早已脱落,袜子被海藻缠住。远处岸基雷达的扫描光束划过海面,绿莹莹的一道,像探照灯照出的毒蛇背脊。
“还真不打算让我喘口气。”他咕哝了一句,吐出一口咸水。
他把工具箱残骸夹在腋下,翻身仰躺,让浮力托住身体。衬衫口袋里的创可贴早就泡成了纸浆,但他还是伸手摸了摸,确认吊坠还在胸口贴着。视网膜上闪过一行字:【体温低于35.1℃,启动低功耗热维持】。皮肤底下传来一阵微弱的震颤,像是有枚硬币在血管里滚动。
他闭眼三秒,再睁时盯住最近那块露出水面的礁石。距离约二十米,浪头打上去溅起白沫,岩面滑得能照出人影。他调整姿势,用工具箱做浮具,双腿交替踢水,动作慢但稳定。每动一下,小腿就抽一次筋,他干脆撕下衬衫下摆,用牙齿和单手拧成绳索,一圈圈缠紧伤口上方,打了个死结。
接近礁石时,一股暗流突然拽着他往下沉。他猛蹬一脚,指甲在岩石上刮出三道白痕,终于扒住一处凹陷。他撑起上半身,膝盖卡进石缝,整个人像块湿抹布挂在峭壁边缘。左手顺势将吊坠按进心口,系统反馈一道暖流,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喘了两口气,抬头望海平线。
红光。
不是警笛,也不是渔船桅灯,而是直升机旋翼上的应急频闪,规律地明灭着。机身轮廓尚远,但编号尾翼的“CEN-7”在晨雾中隐约可见——岑氏集团紧急响应序列。
他没笑,也没挥手。
反而从防水盒里抠出一块残片,用指甲在表面划出斜杠。月光斜照,反光打向空中。一次短,两次长,三次短——CQD,老式求救信号。他大学时在无线电社团学的,当时主管王德发笑话他:“这玩意儿早淘汰了,你还当宝?”
空中那架直升机微微偏转航向,红光节奏变了,回了一个相同的信号。
“看来没忘本。”他低声说。
但他没放松。右手伸进内袋,摸出黑色笔记本。纸张已经泡软,但他还是撕下画有电磁脉冲装置的那一页,折成小方块,塞进嘴里。纸糊住喉咙,他仰头咽了下去,动作干脆得像吞药片。
刚咽完,海面忽然炸开一段广播声。
“林默——”
是赵世珩的声音,通过海上应急频道传来的,带着电流杂音,却字字清晰。
“那个吊坠里的密码……能打开我保险库的最后一道门!你妈临死前攥着它,你以为是遗物?那是钥匙!最后一把!”
林默靠在礁石凹处,手指摩挲吊坠表面的刻痕。二进制代码排列成环,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他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握他手的样子,嘴唇干裂,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信……规则……自己写……”
那时他不懂。
现在他懂了。
这串代码不是系统生成的。是她留给他的。
赵世珩在船上咆哮的画面闪过脑海——砸茶杯、割破手、吼出“斩草除根”。那些话不是威胁,是恐惧。他对这串代码的恐惧,远超过对证据泄露的愤怒。
林默低头,对着视网膜光幕说话,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
“记录新目标——活着进入保险库。”
语气平静,像在点一份早餐。
风更大了,吹得他湿透的衣料贴在骨头上。直升机越来越近,螺旋桨搅动晨雾,掀起一层层浪花。他抬起右手,指向空中,手指稳得不像个快脱力的人。
系统光幕闪烁:【生命值12%,体温回升至35.8℃,倒计时8分钟】。
他没看倒计时。
只盯着那架直升机的起落架,计算下降角度、风速偏差、救援绳投放时机。脑子里自动列出三套登机方案,又逐个否决。太险,太慢,不够主动。
他需要的不只是逃生。
是反击的起点。
广播又响了,赵世珩的声音更加急促:“你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你以为是账本?是录音?错了!那是你父母车祸当天的原始行车记录仪!还有你妹妹的出生证明!全部加密存档!只有吊坠能解锁!”
林默瞳孔微缩。
妹妹。
林星遥。
那个在废弃孤儿院档案室里,穿着病号服、拿着画册的小女孩。
她不是幻觉。
她是真实存在的。
而赵世珩知道她在哪里。
他缓缓抬起左手,把吊坠举到眼前。晨光初露,照在金属表面,那一串二进制刻痕泛着冷光。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终点。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直升机降至五十米高度,救援绳即将释放。绞盘缓缓转动,钢缆垂下,在风中轻轻摆动。
林默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吊坠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系统反馈。
是物理震动。
像是内部有东西被激活了。
他低头一看,发现刻痕缝隙中渗出一丝极细的红光,如血线般蜿蜒爬行。紧接着,视网膜上弹出一条从未见过的提示:
【检测到外部信号同步,来源:F.S.H-01主控终端】。
F.S.H。
赵氏集团核心系统的旧称。
林默还没来得及反应,吊坠背面咔哒一声,弹开一道微型卡槽。
里面插着一张米粒大小的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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