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曾元璋带了人在街上买了十多坛好酒与两担子饭菜,送到码头,坐划子到了番夷船边,船上放了筐子来接了去。
那个杰克收了酒菜,连声感谢。
杰克道:“吃的不用,丝绸、茶叶如何?”原来他关心的是生意。
“杰克,丝绸茶叶有,我来就是带你去见对你有用之人。”曾元璋连带比划说道。
“very good!”杰克出海前特意学习了一年汉语,虽只会说简单的汉语单句,却听得懂大部分。
他明白了曾元璋的意思,连声催促:“好,好,快,你的,我的去!”
上了岸,二人到了城门口,门口有两个披甲持枪的士卒,却是守那城门的。见到杰克模样为番夷,便拦下他不让进去。
曾元璋赶紧递了一把碎银子过去,解释这番夷是来经商的,欲前往衙门拜访布政使司,方才得进入城内。
湖广行省领府十五,直隶州二,属州十七,宣慰司二,宣抚司四,安抚司五,长官司二十一,蛮夷长官司五。北至均州,南至九疑(与广东、广西界),东至蕲州(与汝南,江西界),西至施州(与四川、贵州界)。这汉口乃湖广行省治所,承宣布政使司设置地,人口逾三十万。商贾如云,店铺众多。
这个时代,海外西方的城市无论规模还是人口都无法与大铭比拟,杰克未曾见过这等大城市,很是新鲜。尤其见到丝绸店铺便是要闯了进去,却被曾元璋拉住。
曾元璋告诫他:“此地非通商口岸,未经官府允许,私自与外国交易实乃重罪,千万不可擅自行动。待见了官府大人再说。”
那杰克才按捺住心动,只好随曾元璋往衙门走去。
远远望见承宣布政使司衙门,那衙门外大门两边各站着四个挎着腰刀的守卫,森严肃穆。
走到近前,曾元璋唤杰克在旁边等候,自己上前去与一守卫搭话。
他先递了一把碎银子过去才问:“守卫哥哥,我乃常德人氏,是衙门按察司副使曾大人的同乡,欲寻他有事,不知可代为传话?”
那守卫接了银子,听得是按察司副使曾大人的同乡,才客气答道:“官人有所不知,曾大人半月前去往长沙府公干,传言今日会回来,只是何时回来我等实为不知。你若有空,便在这附近住了等他回来便是。”
曾元璋心中早就探得消息,已知按察司副使曾大人不在府中,却是故意带了杰克来问的。他佯装不知,谢过那守卫。
走回来,对杰克只是连连摇头叹气:“哎,此时不巧,那按察司副使曾大人不在府中,你我二人先在这附近寻个地方等他吧。”
杰克刚才已听得那守卫的话语,知道要找的官府大人出差去了,今日可能会回来,只是不是何时,一时惆怅起来。
曾元璋见状赶忙安慰他:“莫要着急,我们先在这里喝茶等他。”他用手一指旁边,原来这里就有个茶馆。
曾元璋带着杰克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唤过小二,要了一壶洞庭湖的君山茶泡了,二人喝茶等人。
杰克闻得茶香,尝了一口只赞:“very good!好茶!”
曾元璋笑笑:“我等只要见到大人,得了他的允许,这些好茶你想买多少就可买多少,而且价格比普通市面上要低许多。”
杰克听了便憧憬遐想:出发前曾听说,在中国做生意,若得官府大人物的关系,便是无尽商机,财源滚滚。想至此,便也安下心来喝茶。
将近午时,曾元璋兴奋站起,拉着杰克望出窗外:“大人出来了,你看他们几个往对面酒楼去了。”
杰克仔细一看,果然是四个带刀卫士拥着三个穿着官服的人从衙门出来,走进对面汉口龙记酒楼里去了,只可惜看不到脸,只看到三人的背影。
“他们肯定是进去吃午饭的,”曾元璋用手指轻敲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杰克不敢说话,静静看着他。
曾元璋突然面带喜色,连饮了三杯茶,他站起身道:“杰克,来,我带你去见大人。”算了茶钱出门,二人径自往对面汉口龙记酒楼走去。
到了酒楼里面,已有伙计上前招呼:“二位可是要用酒菜?”
“伙计,我们是来找人的,就是来寻刚才从衙门来的三位大人。”曾元璋答道。
“哦,那是按察司副使曾大人几个。他们在楼上雅间,只是不知你等为何人,如此冒昧前去恐惹怒三位大人。”
“我与那按察司副使曾大人是同乡,有事情要见他,烦你带我二人上去。”
“既然如此,我带你们上去。”伙计殷勤带路,上到三楼,在楼梯口停步。“就是那间,你自个过去吧,我还要去招呼客人。”伙计便下楼去了。
那雅间外站立着四名带刀卫士,很是警惕。看见曾元璋二人走过去便喝止:“你等是何人?”
“几位哥哥,我乃按察司副使曾大人同乡,今日有事找大人,万望替我通报。”曾元璋拱手客气说道。
“三位大人在里面用膳,你们暂且候着,待我进去通报。”便敲门进去禀告。
一会出来告诉二人:“三位大人心情不错,愿意见过你们二人。你且自个进去参礼。”
曾元璋与杰克整了整衣襟,轻轻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他二人进到雅间,只见三位大人身着官帽官袍坐在饭桌前,桌子上摆满了菜肴,俱是那山珍野味。
坐在上首那大人官相严谨,不怒自威,其余二人也是正襟危坐。
“小民见过按察司副使曾大人,见过二位大人。”曾元璋下跪行礼。
杰克见曾元璋如此,便也单膝跪地行礼:“英吉利国彼得骑士家族杰克参见三位大人。”
“呵呵,原来是元璋同乡,休要多礼,快快请坐,你我一起用膳吧。”坐在上首那大人这才面带笑容发话。
“谢过大人,”曾元璋站起身,神态恭谨。“小民不敢打扰大人用膳,只是如今有一发财好事,小民不敢独享,特来禀告大人。”
“哦,有何发财好事?”曾大人问道。
其他一众官员也颇为关注。
“大人,此乃英吉利国来的客商,携带大量黄金,欲采购大额丝绸与茶叶,还望大人行与方便。”曾元璋答道。
“我湖广行高官沙府盛产丝绸与茶叶,只是湖广境内全无通商口岸,如何可与外国交易?”曾大人问道。
“大人所言甚是,故此我等不敢贸然处之,愿得大人通融。”曾元璋客气道。
此刻有人敲门进来,却是一位头戴盔甲,身披甲胄的将军。
他一进来,便拱手作揖道:“属下汉口府副总兵李斌见过按察司副使曾大人。”
“李副总兵,我等相约一聚,你却是来迟了,需罚酒三杯。”曾大人似乎与这位李副总兵很是熟络。
“大人有命,属下一定自饮三杯赔罪。”
李副总兵果真豪爽,自是倒了三大杯酒饮下。
他放下杯子,见到曾元璋与杰克,觉得眼生,便开口问道:“那人为番夷,他二人在此却是为何?”
“此曾元璋为我同乡,那番夷人是他带来的,意图在我湖广采购丝绸与茶叶贩卖回国。因我湖广无通商口岸,不敢答应。”曾大人语气中多有惋惜。
“大人,此事不难。”
李副总兵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前些日子,汉口府截获一批走私丝绸与茶叶,数量颇大,还存放在军营仓库中。经清点共有丝绸两万匹,茶叶两万斤,尚未曾上报朝廷。况且那仓库就在离汉口城二十里上游,附近只有一座军营,更无闲杂人等,方便行事。我等可以悄悄卖与此英吉利人,如若处置周全,不失为一大好事。”
杰克听闻如此数量之多的丝绸与茶叶,俱是兴奋不已。
他想:如做得这单则不虚此行,若是与这些大人物建立好了关系,以后贸易好处极多。
想到此间,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上前呈与按察司副使曾大人。“大人,请,送你的,请帮忙。”
按察司副使曾大人接过那盒子,只见盒子为檀香木所制,盒盖上镶嵌有红宝石,很是精致。打开一看,里面装有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极为罕见。
其余几个也是看呆了。
曾元璋咳嗽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来。他神态恭敬道:“几位大人,你看人家英吉利客商诚意甚大,那丝绸与茶叶之事可否卖与他?”
“好,卖与他就是。”曾大人高兴极了,“看在你这个老乡的面上,以后可以与他长期合作!”
杰克观那官员的神态,听那官员的话语,知道这事成了。
“价钱方面能否便宜一些?”曾元璋开始讨价还价。
“没问题,丝绸两万匹,茶叶两万斤就付黄金五千金得了。”李副总兵爽快地答应。不过似乎觉得不妥,又请示曾大人:“不过一切以大人决断。”
曾大人轻轻点头:“我看可以。”
杰克听得此言,心中狂念“我的上帝,丝绸两万匹、茶叶两万斤只要黄金五千斤,今天赚大发了。”要知道此时在欧洲丝绸与茶叶何等珍贵,是与同等重量黄金一样值钱的。
“大人,只是那军营刘总兵非我同道之人,此事万万不可让他知晓,需得仔细谋划。”李副总兵提醒道。
“那你意下如何?”
“今天晚上我约刘总兵喝酒,把他灌醉即可。然后可在夜间悄悄把所有货物搬运出来,只是这一时之间上哪去找得那么多搬运之人?况且参与搬运之人需极为信任,万不可事后泄露出去。”
那杰克赶紧搭话:“大人,人,我有,我搬运。”他汉语不流利,来带用手比划才说清楚意思。
原来他船上共有七十八人,除留下六人守卫船只,其余七十二人皆可上岸搬货。只要努力,一夜就可把丝绸与茶叶全部搬运上船。
“那好,那就由你的人手负责搬运,一定要在今天晚上搬完。为了保证搬运时间充足,那买货的五千斤黄金,等明日天亮后你回到汉口再搬上岸来。”
“大人,我,杰克办事,放心!”
“那就这样,元璋同乡,你与杰克带路,把船开到那仓库附近江面,天黑前带他去看看环境与货物,李副总兵骑马过去在岸边接应你二人。”
“是,大人,元璋一定把杰克与船安全带到。”
商议已妥,曾元璋、杰克向几位大人告辞,匆匆赶回船上去准备。
杰克把曾元璋留在甲板上,自己进舱里去与另外两个合伙人商量如何行事。
原来他们是三个人凑的本金,只是杰克的份额多点而已,皮特第二,克里第三。
皮特的觉得此事太容易,有些疑心。
杰克说:“此事全无风险,一是对方确实为官府与军队高官,我亲眼看见他们从衙门出来,照理说他们是中国的绅士,身份属实不怕有诈。二是我们可以先看货,货物充足,才派人下船搬运,而且黄金明日才需交付他们,我等不怕黄金丢失。三是他们的人又不上我们的船。就算是有危险,我们的船船身高大,火力又猛,谁都爬不上来。”
杰克这一分析确实有理,他见二人还在犹豫,便说:“此乃上帝保佑,从天上降临的好运与我们,这种好机会都还不敢把握,那我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干什么,不如就呆在庄园与那女佣玛丽调情睡觉,喝点葡萄酒等着老死算了。”
皮特与克里听完也觉得不好说什么,就只好同意杰克的。
三人商定,先起锚赶往上游,到了那里看看是否有军营与仓库。
如属实,则由杰克与克里下船跟随中国人与验看货物,观察仓库环境,皮特率领其余人等留守大船。
等他二人验看货物回来,再带领人手下船搬运货物。
商量完毕,出舱走到甲板上。
曾元璋迎上来说:“时辰不早,此去二十里水路乃逆水上行,船速较慢,必须立刻起锚方可在天黑前赶到。”
三人点头称是。于是杰克一声令下,起锚升帆,水手卖力划桨往上游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