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斩拖着断头刀在巷子里爬行，刀锋在青石板上刮出带血的锈迹。妹妹爆裂的头颅残渣还粘在他的睫毛上，每一次眨眼都像有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咬眼球。
悬颅城的西区巷道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肠子，七扭八拐地蠕动着。苏斩数着墙面上的人形污渍，在第十三道血手印前拐弯时，听见身后传来指甲抓挠铁器的声响。他握紧刀柄猛然回头，只看见一只腐烂的野狗正在啃食半截手臂，狗眼的颜色和妹妹临死前爆裂的眼球一模一样。
王瘸子的地窖藏在剥皮巷最潮湿的角落，门上挂着九串风干的人耳。苏斩刚推开门，一柄生锈的剔骨刀就抵住了他的喉结。
胎记给我看。王瘸子的独眼里泛着诡异的绿光。当苏斩扯开衣领露出渗血的刑天纹时，老刽子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痰里裹着细小的铁锈虫。
地窖中央的火盆烧得正旺，里面煮着半颗发黑的头颅。苏斩认出那是昨天被处决的江洋大盗，此刻头颅的嘴唇正在沸水中开合，仿佛在重复某个咒语。王瘸子用铁钩捞出头颅，腐烂的眼皮突然睁开，直勾勾盯着苏斩胸前的胎记。
你娘被斩首那晚......王瘸子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裹着片带血的青铜面具，刑场的地面长出了人手。
面具内侧的蝌蚪文在火光中扭动起来，苏斩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文字正顺着他的视线爬进瞳孔，在视网膜上烧灼出尖锐的疼痛。他恍惚看见母亲跪在刑台上，雪白的后颈浮现出和妹妹相同的纹路，而执刀的刽子手竟然是没有头颅的躯体。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火盆里沸腾的血水溅到墙面，蚀刻出一幅诡异的图画：无数无头尸体正在跪拜一柄插在头颅堆上的巨斧。苏斩的断头刀突然自行出鞘三寸，刀身上的血槽里传出万鬼哭嚎之声。
走！王瘸子猛地将面具按在苏斩脸上，青铜触到皮肤的瞬间，苏斩看见老刽子手的胸膛被五根锈色骨刺穿透。三个浑身长满铁锈瘤子的黑衣人从地窖阴影里浮现，他们的手指已经异化成锋利的钩爪。
苏斩的刀光划破黑暗时，听见王瘸子最后的嘶吼：去无头巷找......后半句话被骨肉撕裂声截断。断头刀饮血的瞬间，苏斩眼前闪过妹妹被斩首时诡异的微笑——那嘴角扬起的弧度与母亲临刑前一模一样。
撞开地窖暗门的刹那，锈蚀的月光泼了苏斩满身。巷子里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几个城防营士兵正趴在地上互相啃食对方的脸。其中一人突然抬头，腐烂的嘴唇间垂着半截鼻梁：刑天大人......饿了...
苏斩的刀锋掠过士兵脖颈时，感觉像是砍进了潮湿的朽木。没有鲜血喷溅，只有大团铁锈色的蛾子从断颈处涌出。他狂奔过七条巷道，背后的蛾群汇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正是那个被处决的江洋大盗。
无头巷的入口悬挂着十二盏人皮灯笼。苏斩刚踏进巷子，就感到有冰冷的手指在抚摸他胸前的胎记。黑暗中浮现出那个总在刑场出现的乞丐，褴褛的衣衫下露出小半块青玉腰牌，上面刻着悬颅城主府的徽记。
髑髅作枕，腐血为浆......乞丐的歌声像是用钝刀刮骨，他残缺的右手小指突然指向苏斩的断头刀，她还在刀里哭呢。
刀柄末端的凹槽突然渗出黑血，苏斩恍惚听见妹妹的啜泣声。当他再抬头时，乞丐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余半截正在融化的断指，截面处露出青铜色的骨骼。
巷子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苏斩脸上的青铜面具突然变得滚烫。他看见一个身高近丈的巨人从阴影里走出，脖颈处碗口大的伤疤里嵌着九枚棺材钉。更可怕的是，这巨人肩头坐着个穿红裙的布娃娃——那分明是妹妹七岁时丢失的玩具。
苏家的种。巨人的声音像是锈铁摩擦，他伸手抓向苏斩的瞬间，胸前的刑天纹突然爆发出灼目的血光。断头刀自主劈出，刀锋斩在巨人手腕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布娃娃的红裙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干瘪的少女头颅。苏斩浑身血液冻结——那正是妹妹十岁时的模样！头颅的眼皮颤抖着睁开，纯白的眼球里浮现出与母亲如出一辙的蝌蚪文。
哥，把我放进凹槽......头颅的嘴唇蠕动着，断头刀随之发出渴求的震颤。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伤疤里的棺材钉接连崩飞，脖颈断口处伸出无数锈色触须。
苏斩的视线突然被血色淹没，面具内侧的蝌蚪文活物般钻入他的七窍。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自己的手臂不受控制地举起断头刀，刀身浮现的血色纹路组成清晰的五个字：兵主噬心诀。
当刀锋斩向巨人肩头的头颅时，苏斩清晰地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一个是妹妹凄厉的哭喊，另一个却是母亲温柔的低语：斩儿，这才是第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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