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的硝烟与屈辱尚未散尽,云夙夜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皇城深处,只留下一个被彻底击垮的帝王和一地狼藉的帝国尊严。
她没有回头,亦无半分停留。
皇宫的混乱、皇帝的恐惧、那些供奉惊疑不定的目光…于她而言,不过是碾过几只聒噪的蝼蚁,掀不起心中半分波澜。
她的脚步,踏着夜色,方向明确——云府,芳菲苑。
利息,一笔笔清算。血债,终须血来偿。
皇城门口的惊天爆炸和养心殿方向的隐约轰鸣,早已如同瘟疫般传遍了整个帝都。
云府上下,更是如同被架在油锅上煎熬,人人自危,恐惧到了极点。
当云夙夜那墨色的身影,再次如同索命幽魂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云府大门前时,守门的护卫甚至连惊呼都发不出来,直接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她畅通无阻地走入府内,所过之处,庭院空空,所有下人早已躲藏起来,连呼吸都恨不得屏住。
芳菲苑,更是死寂得如同坟墓。
院门虚掩,里面听不到丝毫声响,只有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药味和某种腐朽气息的味道弥漫出来。
云夙夜推开院门。
院内一片狼藉,破碎的花盆、撕烂的纱幔、倾倒的桌椅随处可见,显是主人连日来疯狂发泄所致。
主屋的窗户紧闭,里面黑漆漆的,透不出一丝光亮。
她缓步走到主屋门前,并未推门,只是静静站着。
屋内,蜷缩在床榻最角落、用厚重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云嫣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尽管云夙夜的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但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却如同跗骨之蛆,穿透门窗,狠狠刺入了她的感知!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
云嫣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每一根神经!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逃跑,四肢却酸软无力,连掀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月光流淌而入,勾勒出门口那道纤细却如同魔神般的身影。
云夙夜走了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更加不堪的狼藉,最后落在了那团在床角瑟瑟发抖的锦被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桌边,拉过一张尚且完好的椅子,坐下。
动作悠闲得仿佛只是来串门。
死寂在空气中蔓延,每一秒都如同酷刑,折磨着云嫣然的神经。
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极致的恐惧,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张几乎不成人形的脸!
原本娇媚的容颜,此刻布满青黑色的蛛网纹路,皮肤干瘪失去光泽,那道弹痕伤疤更是溃烂流脓,散发出恶臭。
她的眼睛深深凹陷,里面充满了血丝和癫狂的恐惧,嘴唇干裂,不住地哆嗦。
“云…云夙夜!你…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破旧的风箱,“你…你滚出去!滚!”
云夙夜看着她这副凄惨可怖的模样,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妹妹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憔悴了许多。”她的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虚假的“关切”,“看来,那凝玉膏…效果不太好啊。”
凝玉膏三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刺穿了云嫣然最后的心理防线!
“是你!果然是你!”她猛地从床上扑下来,却因浑身无力而重重摔倒在地,她挣扎着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眼中是刻骨的怨毒和恐惧,“你在我药里下了毒!你这个毒妇!贱人!你不得好死!”
云夙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蛆虫般在地上蠕动,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个小巧的玉瓶,瓶身精致,却与云嫣然之前用的那盒“凝玉膏”一模一样。
“毒?”云夙夜把玩着玉瓶,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妹妹这话可不对。这怎么能叫下毒呢?”
她微微倾身,目光冰冷地锁住云嫣然惊恐的双眼,声音轻得如同恶魔低语:
“这分明是…物归原主。”
“你千方百计想用来对付我的‘蚀骨散’…味道如何?”
“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自己享用起来…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轰——!!!
云嫣然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怨恨、恐惧、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最残忍的证实!
真的是她!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把她求来的毒,原封不动地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极致的荒谬和绝望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血液都冻结了!
“不…不…怎么会…”她瘫在地上,眼神涣散,语无伦次,“你怎么会知道…那信…那…”
“妹妹莫非忘了?”云夙夜轻笑,“这云府上下,如今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
她站起身,走到云嫣然面前,蹲下身,用那冰冷的玉瓶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我的好妹妹,从小到大,你抢我的东西,还少吗?”
“衣衫,首饰,父亲的宠爱…甚至我的未婚夫。”
“如今,连这毒药,你都要抢先去尝。”
“姐姐我,真是…感动得很啊。”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云嫣然的心上!
“啊——!!!!”云嫣然彻底崩溃了,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叫,猛地挥动手臂想要抓挠云夙夜,却被对方轻易躲开,自己反而因用力过猛而翻滚在地,狼狈不堪。
“杀了我!你杀了我吧!”她涕泪横流,脸上溃烂的伤口因激动而破裂,流出腥臭的脓血,“给我个痛快!”
“痛快?”云夙夜站起身,掏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碰过她的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那多无趣。”
“你挖我灵骨时,可曾给过我痛快?”
“你让人按着我,血快流干的时候,可曾想过给我个痛快?”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蕴含着滔天的恨意和冰冷。
“你放心,”她将脏了的丝帕随手扔在云嫣然脸上,“我不会杀你。”
“蚀骨散毒性缓慢,会一点点侵蚀你的根基本源,让你修为尽废,筋骨酥软,容颜尽毁,日夜承受万蚁噬心之痛,却偏偏…一时半刻死不了。”
“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个人人厌恶、连乞丐都不如的丑陋怪物。”
“你会活得…很久,很久。”
云嫣然听得浑身冰凉,如坠无间地狱,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和嗬嗬的喘气。
云夙夜最后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这是你欠我的。”
“好好…享受吧。”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走到院门口时,她脚步微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南宫辰已被废黜皇子之位,贬为庶人。你心心念念的辰哥哥,如今…自身难保了。”
这个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云嫣然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彩。
她猛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呜咽,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云夙夜走出芳菲苑,感受着身后那死寂中弥漫的绝望气息,心中那片冰封的恨意,似乎消融了一丝,却又迅速被更深的空寂覆盖。
大仇得报,并未带来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
她抬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
“母亲…”她低声喃喃,“您看见了吗?”
“那些欠了我们的…女儿开始收了。”
无人回应。
只有夜风拂过,带起她墨色的发丝。
……
远处主院最高的阁楼上,一道苍老的身影凭栏而立,正是灵霄宗长老玄诚子。
他将芳菲苑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苍老的脸上无喜无悲,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良久,他轻轻叹息一声,声音低不可闻:
“以杀止杀,以怨报怨…煞气缠身,心魔已种…”
“此女…是涅槃重生之火,还是…焚世灭道之劫?”
他摇了摇头,身影缓缓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云夙夜似有所觉,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并未在意。
她缓步走回自己的听雨轩。
院外,那些堆积如山的箱笼依旧还在,无人敢动。
她看都未看一眼,径直走入屋内。
基地舱无声地滑开,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带来一丝冰冷的慰藉。
复仇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下一个……
该轮到谁了?
她闭上眼,唇角弯起一抹冰冷而期待的弧度。
名单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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