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灵石粉屑簌簌落下，如同一场无声的雪，覆盖了琼华殿中央那片区域，也覆盖了在场所有人惊骇欲绝的心。
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数息。
最终，还是那位蹲在地上检查粉末的白发老者率先站起身。
他脸上的震惊与狂热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究，目光灼灼地盯在云夙夜身上，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小友…”老者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可知，测灵石乃采集九天星髓与地脉灵玉，由宗门长老耗费心血炼制而成，坚不可摧，更能感应天地间一切灵蕴。”
“亘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测灵石因测试而崩毁之事。”
他的话语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众人心头上。
云夙夜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依旧平淡：“所以呢？仙使是打算让我赔？”
她甚至还歪了歪头，补充了一句，“我很穷的，怕是赔不起。”
众人：“……”
这是赔不赔的问题吗？！
老者也被她这反应噎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眼神却更加深邃：“小友说笑了。灵石虽珍贵，但比起小友身上的…奥秘，却不值一提。”
他上前一步，无视了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目光只锁定云夙夜：“老夫乃灵霄宗外门长老，玄诚子。小友体质之奇特，闻所未闻，竟能引动测灵石本源冲突直至崩毁，此乃前所未有之异象！”
“小友虽无灵根，但或许…正因如此，才契合了某种更为玄奥的大道轨迹？”
玄诚子的话，让所有人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灵霄宗外门长老！这可是真正的大人物！他竟然对云夙夜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大道轨迹？这是何意？！
皇帝陛下的脸色微微变了，看向云夙夜的眼神更加复杂。若此女真得了灵霄宗青眼…
南宫辰和云嫣然的脸色则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尤其是云嫣然，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凭什么！
她云夙夜一个废人，毁了测灵石，非但无过，反而可能得到仙缘？！
玄诚子无视周遭反应，继续对云夙夜道：“小友，你可愿随老夫返回灵霄宗？宗门之内，典籍浩瀚，奇人辈出，或有长老能解开你体质之秘。”
“即便无法修行灵力，或许也能另辟蹊径，踏上一条与众不同的长生之路。”
“此等机缘，万载难逢！”
直接邀请！旁路了所有测试流程，直接发出邀请！
这等待遇，在场多少天才子弟梦寐以求而不得！如今竟落在一个废人身上！
无数道目光瞬间充满了羡慕、嫉妒、难以置信！
云啸天呼吸都急促起来，若是云夙夜真能进入灵霄宗…那云家…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云夙夜，反应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激动或欣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玄诚子，仿佛在权衡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去灵霄宗？
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背靠大树好乘凉，还能接触这个世界的更高力量层次。
但是…
寄人篱下？被人研究？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在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眼皮子底下？
她可没有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的习惯。末世教会她的第一课，就是只能相信自己，相信手中的武器。
更何况，她的仇还没报完呢。云家、南宫辰…这些债，她喜欢亲手，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去什么灵霄宗？哪有自己当祖宗来得痛快！
想到这里，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
“多谢仙使好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答应时，她却话锋一转：
“不过…我懒散惯了，受不得宗门约束。至于这体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变幻的云嫣然和南宫辰，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嘲弄：
“…我觉得留着吓唬人，挺好玩的。暂时没打算治。”
“……”
疯了！绝对是疯了！
拒绝了！她竟然拒绝了灵霄宗长老的亲自邀请？！还是用如此儿戏荒唐的理由？！
好玩？！吓唬人？！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这云夙夜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玄诚子也明显愣住了，他预想过各种反应，唯独没想过会被如此干脆又奇葩地拒绝！他活了数百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对灵霄宗的邀请说“不”，还是因为这种理由！
“小友，你…”玄诚子还想再劝。
云夙夜却已经微微颔首，算是行礼：“仙使若无他事，我便先回去了。身子不太好，吹不得风。”
说完，她竟真的转身，无视了满殿呆若木鸡的众人，无视了皇帝陛下深沉的目光，无视了云啸天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呵斥，慢悠悠地朝着殿外走去。
那背影，依旧单薄纤细，却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嚣张和漠然。
经过瘫软在地的李公子之前座位时，她脚步微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摸出那颗纽扣大小的微型遥控炸弹，随手屈指一弹。
那小东西无声无息地黏在了李公子华贵的衣摆之下，隐匿无比。
“小礼物，”她低声喃喃，只有自己能听见，“下次嘴贱的时候，送你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做完这一切，她继续迈步，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琼华殿的门口。
直到她离开许久，大殿内凝固的气氛才轰然炸开！
哗然之声四起！
“她…她竟然拒绝了？！”
“疯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拒绝了什么？！”
“玩？吓唬人？她以为她是谁？！”
玄诚子站在原地，望着云夙夜离开的方向，目光闪烁，脸上并无恼怒，反而掠过一丝极深的兴味和探究。
“有趣…实在有趣…”他低声自语，“如此心性，如此手段…岂是池中之物？灵霄宗…或许并非她的归宿。”
皇帝陛下深吸一口气，眼神晦暗不明。
云夙夜此举，无异于打了灵霄宗的脸，但也让他暗自松了口气——若她真去了灵霄宗，拥有那等邪器又得仙宗庇护，日后岂非更难掌控？
唯有南宫辰和云嫣然，在极度的嫉妒和愤怒之后，心底却悄然生出一丝窃喜和狠毒。
不去灵霄宗？也好！留在这帝都，他们才有机会…慢慢弄死她！
离了皇宫的庇护和灵霄宗的关注，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
宫宴最终在一片诡异和议论纷纷中草草收场。
而此刻，已然乘上马车、行驶在返回云府路上的云夙夜，正靠坐在车厢内，把玩着手中那面沉甸甸的“银镜”。
车窗外的月光洒落，映照着她苍白却带着冰冷笑意的侧脸。
拒绝？
她当然要拒绝。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她的狗窝里，还藏着能炸翻天的烟花呢。
灵霄宗？
等她哪天心情好了，或许可以去…逛逛。
至于现在…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皇城夜景，嘴角笑意加深。
还是先回去，给某些睡不着的人，送上一份…午夜惊喜吧。
毕竟，她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说炸你全家，就绝不会只拆你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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