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嘉怡去医院的次数更勤了些。母亲在新环境和顶尖医疗团队的照料下,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这让易嘉怡安心不少,也有了更多底气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波。
候思涵依旧很忙,但每天都会抽时间问她礼服修改的进度,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搭配的珠宝和鞋子,仿佛这是眼下最重要的大事。他绝口不提自己准备的另一个“惊喜”,任由易嘉怡怎么旁敲侧击,他都只是神秘兮兮地笑,守口如瓶。
这种被他精心“策划”和期待着的状态,奇异地冲淡了易嘉怡对订婚宴本身的紧张感。她甚至开始被他感染,生出几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平静。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周四下午,易嘉怡从医院回来,顺路去了一家以前常去的书店,想找几本设计类的书籍。
她正低头翻阅着一本画册,一个熟悉到令她脊背一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刻意营造的惊喜和不确定:
“嘉怡?真的是你?”
易嘉怡合上书,缓缓转过身。
赵逸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穿着熨帖的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故作的深情。他手里拿着两本书,像是偶然路过。
易嘉怡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没有任何波动,淡淡地点了下头:“好巧。”语气疏离得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打招呼。
赵逸被她这副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他上前两步,试图拉近距离,语气变得更加恳切:“嘉怡,我……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信息,你都拉黑我了。我就想……就想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
易嘉怡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书店里安静的氛围放大了他声音里的那点不自然。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是我混蛋,被猪油蒙了心。”赵逸见她没有立刻走开,像是受到了鼓励,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悔恨的腔调,“我和成绵……那根本就是个错误。我心里真正爱的人一直是你。离开你的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他的表演堪称深情,若是放在一个月前,或许还能让易嘉怡心弦微颤。但现在,她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赵逸,”她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怜悯,“你要订婚了。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很多余吗?”
“不!不多余!”赵逸急切道,眼神热切地看着她,“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可以立刻取消订婚!成绵她根本没法跟你比!嘉怡,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五年的感情,难道真的说没就没了?”
他说着,甚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易嘉怡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赵逸眼中最后那点希望的火星。
她看着他,清晰而缓慢地说道:“赵逸,我们早就结束了。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祝你订婚愉快。”
说完,她拿着选好的书,转身走向收银台,不再看他一眼。
决绝,干脆,没有一丝留恋。
赵逸僵在原地,脸上那副深情悔恨的表情寸寸碎裂,只剩下难堪和一丝被彻底无视的恼怒。他看着她平静付款、离开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她根本不在意了。
这种彻底的、被剥离出她世界的感觉,比任何指责和怒骂都更让他难以接受。
就在易嘉怡快要走出书店门口时,赵逸像是终于忍不住,冲着她背影低吼出声,声音带着不甘和质问:“易嘉怡!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和候思涵在一起了?!你是不是早就给我戴了绿帽子?!所以才那么痛快地答应分手?!”
易嘉怡的脚步顿住了。
她回过头,看着那个因为嫉妒和失态而面目有些扭曲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可悲。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彻底的、冰冷的失望,然后转身,推门离开了书店。
玻璃门开合,将赵逸和他那点可笑的心思彻底隔绝在内。
走出书店,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易嘉怡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走向路边等候的车子,却一眼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异常眼熟的黑色奔驰。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候思涵戴着墨镜,胳膊搭在窗沿上,正冲着她笑,露出一口白牙和深深的酒窝。
“候太太,买好书了?”他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只是刚好路过。
易嘉怡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才侧头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刚好在附近见个客户,结束早了,林哲说你来这边了,我就顺路过来接你回家。”候思涵启动车子,语气随意,仿佛真是巧合。
但易嘉怡看着他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意,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没拆穿,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车子汇入车流,候思涵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哼着不成调的歌,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漫不经心地问:“刚才……好像看到个熟人?没打扰到你吧?”
易嘉怡看着窗外,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没。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哦,无关紧要就好。”候思涵点点头,墨镜下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我就说嘛,某些人就是戏多,总爱自我感动。咱们候太太眼界高着呢,是吧?”
易嘉怡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他:“你早就知道他会来?”
候思涵立刻举起一只手,做无辜状:“天地良心!我可没安排这种无聊戏码!顶多……就是让人‘无意中’透露了一下你今天的行程给某个不甘心的人而已。”他顿了顿,得意地补充,“顺便,来看看我家候太太是怎么霸气侧漏、手撕渣男的!果然没让我失望!”
易嘉怡:“……”她就知道!
这个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亲自下场蹲点!
“不过,”候思涵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语气认真了些,“这下死心了也好。省得订婚宴上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再来纠缠你。”
他考虑得永远比她想象的更周全。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
易嘉怡心里那点因为赵逸出现而产生的不快,彻底消散了。她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你的另一个‘惊喜’,不会也是这种类型的吧?”她忍不住问。
“那不能!”候思涵立刻否认,重新笑得神秘兮兮,“那个惊喜,绝对是重量级的、正面的、光辉伟大的!保证让你扬眉吐气,爽翻天!”
看着他信心满满、跃跃欲试的样子,易嘉怡对那场订婚宴,忽然生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
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