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穗穗感觉手臂生痛,下意识想要甩开沈刘氏的手。
沈刘氏却紧紧抓住不放:“乖孙女,你快告诉奶,那郎中在山里哪里挖到的野山参?”
“你瞧你病得都快站不稳了,哪里有力气上山挖野山参?”
“不如告诉奶,我带着你阿爷和小叔进山去挖!”
沈穗穗记得,原主的阿爷就是个沉默又脸黑的隐形人,总在关键的时候出面,维护沈刘氏和小叔一家。
至于原主小叔,有阿爷和阿奶护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是个好吃懒做的。
阿爷和阿奶但凡有任何好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小叔。
沈穗穗自然不会顺沈刘氏的意,山中有野山参本就是她情急之下胡诌的,须得她亲自进山,才能寻到踪迹。
但她没有力气甩开沈刘氏,只能猫儿似的小声说道:“奶,你抓,痛我了!”
她说话时不仅声音小,每两个字还要停顿一下,仿佛随时都要断气似的。
沈刘氏见她这副模样,立即心虚的松开手,想起她已经多日不曾进米水,赶紧冲一旁孙芸喊道:“去将今早熬的米汤盛一碗过来给穗穗。”
“她病了这么多天,你这个当娘的也不在吃食上点心,看把我乖孙女都饿瘦了。”
孙芸一愣,唇角微微抿着垂下眼帘。
明明是婆婆不肯给病重的女儿吃食,眼下却扣在了她的头上……
但她知道与婆婆争辩无益,惹恼了她,怕是连这碗米汤沈穗穗都喝不成,只能默默忍耐。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揉了揉沈穗穗被抓痛的手臂,这才扶着她在屋檐下坐下,然后转身小跑着进了低矮的厨房。
沈穗穗坐下后感觉舒服多了,虽然不会再头晕眼花,但肚子真的饿得难受,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特别在听说能喝一碗米汤后,肚子叫得更是欢快。
沈穗穗顿觉狼狈又委屈,她在现代时,虽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却得到了院长妈妈的爱护,从未挨过饿。
好在,孙芸很快盛了一碗米汤过来。
米汤是天未亮就熬好的,此时已经不烫,温度刚刚好。
沈穗穗颤抖着伸出手,想要从孙芸手中接过那只缺了一个口子的粗碗。
孙芸却避开了,满是心疼的道:“你别动,娘喂你喝。”
沈穗穗没有矫情,见孙芸动作熟练的将粗碗放到她唇边,她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原主生病期间,孙芸喂她喝凉白开填饱肚子的画面。
作为儿媳妇,孙芸不能忤逆婆婆,逆来顺受不敢反抗,间接导致了原主的死亡。
但沈穗穗无法指责她半分,因她本身也是被封建规矩束缚着的人,自己活着已是不易,又如何能护好自己的孩子?
沈穗穗神色复杂的看了孙芸一眼,张嘴克制的喝了一小口米汤。
泛着米香味的米汤顺着喉咙下滑,落进空瘪许久的胃里,胃部绞痛的感觉立即得到了缓解。
等她再多喝下几口,她觉得虚弱的身体终于恢复了点元气,呼吸都变得轻松起来。
一碗米汤下肚,沈穗穗并未觉得饱,甚至更饿了。
但比起刚醒来那会儿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虚弱感,已经好上许多。
沈刘氏见沈穗穗将米汤喝完,立即凑过来继续问道:“乖孙女,那野山参到底长在哪里?”
沈穗穗道:“奶,我就算告诉你,你也不认识野山参长什么样子。”
闻言,沈刘氏并不觉得失望,看向沈穗穗的眼神更亮了。
“你的意思是你认识野山参?”
沈穗穗点头。
沈刘氏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一株野山参能换十两银子,两株就是二十两……若是能挖到一百株野山参,我岂不是能得一百两银子?”
“唉哟,乖孙女,我让你小叔背着你,咱们现在就进山。”
说着,她起身就要去喊人。
孙芸担忧的道:“娘,穗穗大病一场,身体虚弱得厉害,再进山里折腾,她身体怎么遭得住?不如先让穗穗养两日再进山?”
沈穗穗认识野山参,沈刘氏自然不想她这么快死了,她要将沈穗穗养好了,供起来!
这可是能找到银子的寻金兽啊!
“瞧我,光顾着高兴了!竟然忘记我乖孙女还病着。”
她连忙露出慈爱的笑脸,吩咐孙芸将沈穗穗扶进房间休息,又亲自解开了沈石头和沈铁头两人身上的绳子。
她心底盘算着沈穗穗这样病着也不是办法,还得找个大夫给她瞧一瞧,等她病好了,就能进山找到更多的野山参。
在一株野山参十两银子的诱惑下,沈刘氏觉得请大夫要花的几十文钱根本不算什么。
“石头,你去将村里的赵大夫找来,让他替你姐姐看病。”
沈石头和沈铁头差点被亲奶绑起来卖掉,弱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二人正依偎在亲爹沈南山身边寻求安慰,忽然听见亲奶叫唤,下意识的身体发抖。
沈刘氏见状,立即沉脸骂道:“瞧你俩那没出息的熊样!就这么点事就被吓住了!”
“算了,我让你小叔跑一趟吧!”
说着,她转身朝身后低矮的几间屋子喊了一声:“福贵!你去赵大夫那里一趟,请他过来替穗穗那丫头瞧病!”
一直躲在房间里探头探脑的沈福贵,在听见沈穗穗说认识野山参时就想从屋子里跳出来。
要不是他媳妇陈荷花一直拉着他,让他先等等再出去,他比他娘还着急想知道野山参到底长在山里哪个犄角旮旯里。
怪他平日里进山溜达得少,要是他遇见郎中采药,早点认识野山参,他们一家人早就靠挖野山参发大财了!
都怪沈穗穗那个笨丫头,有这么好的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真是蠢!
所以,沈刘氏叫唤他名字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窜了到了她跟前。
“娘,你放心,我保证一炷香的时间将赵大夫请来家里。”他满脸堆笑的道。
他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见早就起床了。
院子里动静这么大,他却一直藏在房中不曾出来,想必早就知晓了沈刘氏要卖掉两个侄子的决定。
沈南山只是逆来顺受惯了,却并不蠢。
见到如此画面,他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他眼神失望的扫过主屋那边的房间,房门也紧闭着,他爹应该也早醒了,只是藏在门后,一直没有出现。
沈南山只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一直爬到天灵盖,大脑从未有哪一日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卖掉他的两个儿子换粮食,是他的亲爹、亲娘、亲弟弟商量后作出的决定。